PS:今天开始参加起点年会,因为出门在外,虽然能保证分量,但更新时间可能不定,请大家多包涵,为此今天将多更新两千字。至于最近的那些章节,不喜欢的就请跳过吧,反正这一卷快结束了,都是早就构思好的情节,我也没办法。从下一卷开始,各色鼎鼎大名的人物粉墨登场……
“伯章,你可看清楚了?”赵佶一字一句地问道,言语中带着森然冷意。
高俅轻轻放下了那壶酒,这才说道:“圣上,臣似乎在万珍阁见过这个酒壶。那时候,臣的那个管事曾经解说,此物乃是巧匠秘制,传说来自前朝,内有隐秘的夹层。其用途一说是用以对付贞烈的良家女子,另一说则是用来鸩杀大臣。”
此时此刻,在场的每个人都把前一句话忽略了过去,他们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鸩杀”两个字上。良久,赵佶才咬牙切齿地问道:“那此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高俅想起自己追查那个小伙计无果的往事,顿时恨得牙痒痒的,毕竟,他那个时候无论如何。这个时候,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最重要的是如何让赵佶尽快回宫。正在他思量着如何开口劝说时,默立一旁许久的含章突然动了。
趁着两个禁卫都有些松弛的当口,说时迟那时快,含章袍袖一振,突然飞身掠到了赵佶身后,玉手轻轻向前一挥,那支向太后刚刚赏赐的金簪恰恰顶住了赵佶的咽喉,正应了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八个字。
等到两个禁卫双双反应过来时,事情已经无可挽回。饶是他们平时再训练有素,此时也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不敢有任何异常举动。而高俅更是惊愕得难以自抑,望着近在咫尺的含章,他呆呆愣愣地站在那里,满腔的质问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你……”赵佶只是吐出一个字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在高俅刚刚认出酒壶玄虚的当口,含章居然会充当了刺客的角色。
“这都是命数……”含章根本没有去看那两个虎视眈眈的禁卫,在赵佶耳边吐气如兰似的说道。然而,此刻,谁都不会认为那个动作有任何暧昧之处。“圣上,若是你陪我一起喝了那酒,也许就不会有现在的这一遭了……”
尽管利刃加颈,但一瞬间,赵佶还是逐渐冷静了下来。“含章,你为何要如此做?”
含章二话不说地挟持着赵佶往后退了两步,正好挨到了桌子旁边:“你知道吗?夹层里面是你那亲爱的弟弟为你准备的夺命毒酒,里头的剧毒足可让一头番象倒毙。可笑的是,赵似送给了我千两黄金,目的除了那一曲歌舞之外,就是要我把这壶酒送入你的肚子里!”
“你……你究竟想要干什么?”赵佶渐渐听出了含章语气中的那种癫狂,心中大震之余,仍旧勉强镇定心神,色厉内荏地问道,“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举动是要灭九族的么?”
“九族?”含章冷笑一声,目光在在场诸人身上一一掠过,却仿若自言自语地道,“仁宗年间,党项人元昊谋图称帝,曾经有一员大将认为此举不妥,因此带着家小十数人及一批珠宝名马逃到了延州,其一固然是为了保命,其二却是为了告诉大宋皇帝元昊要称帝的消息。”
赵佶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往事,他翻来覆去也想不明白含章的用意,只得拖延时间道:“既然他如此忠勇,朝廷自然会封赏他。”一旁的高俅却脸色大变,隐隐约约的,他想到了曾经看到过的一段记载,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详情。
“封赏?没错,朝廷确实有‘封赏’。”含章的口气突然变得无比讥诮,“当时延州上下的官员胆小怕事,唯恐收留党项逃人而伤了两边的关系,竟决意不听那个党项大将的申诉,派人遣送他们回去。由于那个大将惧怕回去受诛,坚持不肯,因此最后这些延州的官员竟将这些要求内附的党项人全部绑了,用重兵拱手将人送给了元昊。可笑那个大将还带来了西夏的情报和元昊图谋称帝的消息,其结果却是身死族灭!那个大将自己被处死不说,二十二个和他一起叛逃的族人全部被活生生地射死在贺兰山前,尸体任飞鹰啄食永不得收殓,更有数以千计的族人被沉入了黄河!就在之后,元昊自立为帝,从此之后西北再无宁日!”
听到这里,赵佶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从含章越来越冷的语调中,他已经能够察觉到一股刻骨铭心的恨意,隐隐约约的,他似乎觉察到此事和含章刺杀自己有关系。
“含章,莫非山遇惟亮是你的先祖?”高俅终于记起了那个悲剧性的人物,心中惊愕莫名。史书记载,山遇惟亮内附不成而举族遇害,应该没有一个人逃出来。说起来,大宋一直是谨慎有余而开拓不足,更以不挑边衅,不贪边功为挑选边帅的根本,很多事情偏偏都坏在这一点上。当初若是能留下洞悉党项内情的山遇惟亮,然后及早防范,非但元昊极有可能无法称帝,西北之患也不会足足拖了几朝也无法解决。
“想不到还会有人知道那个可怜的人!”含章冷冷一笑,手中的金簪稍稍一松,“不错,山遇惟亮正是我的先祖!”
高俅心中一沉,但随即又踏进一步,一字一句地问道:“含章,那时大宋在延州的将领官员确实太过短视愚蠢,可是,延州和汴京千里之遥,他们绝对是来不及通报朝廷的。都是几十年前的旧事了,你又何必舍易取难,找那些将领的后人报仇不是更容易么?”
“那是我自己的事,不劳高大人你操心!”含章扬起了头,目光中带着一种异乎寻常的冷漠,“总而言之,今天谁也别想挡着我!”
“既然如此……”高俅拖了一个长长的音节,冷不丁地冲了上去。他在人前从未用过武力,因此包括赵佶和两个禁卫在内,谁都没有料到他会突然有这样的举动,更不用提心思一直放在两个禁卫身上的含章了。
只是一瞬间,高俅便顺利冲到了赵佶身前,右手屈指重重弹击在那支金簪上,只听叮地一声,那支纯金打造的金簪竟断成了两截。趁着这一刹那的功夫,高俅猛地将赵佶往下一扒拉,自己则挺身站在其身前,左手迅疾无伦地朝含章的右手抓去。这一手他练了多年,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想不到竟有用上的那一天。
恍过神来的含章哪肯罢休,她骤起右脚踢向地上的赵佶,双手则叠幻出重重掌影,毫不留情地对上了高俅的双手。此时,如梦初醒的两个禁卫也双双扑了上来,两人的目标却不是含章,而是地上呆若木鸡的赵佶。恰在此时,室内突然一声轻响,转眼便是浓烟密布,伸手不见五指。顷刻间,打斗声和惊叫声此起彼伏。
尽管在烟雾中无法视物,但是,对于事先料到这一点的高俅来说,他的第一反应无疑要比其他人更加迅速。他轻轻一脚用巧劲踢在了赵佶身上,刚刚将其挪到自己身后,眼前便感到阵阵劲风袭来,连忙举起双手挡格。随着一声锐利的破空声,他只觉手上一痛,情不自禁地呻吟了一声,饶是如此,他仍旧不敢稍有后退。谁能想到,平日娇弱的含章,竟会突然这样决绝不顾生命。此时此刻,那两个禁卫却不知怎的并未有动作,气得他心中暗骂,至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明,更是被他诅咒连连。
终于,就在含章攻势日盛,浓烟即将散尽的一刹那,一个迅疾无伦的人影从房顶似旋风般俯冲而下,重重地在含章的肩膀上推了一把。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高俅随手从袖子中摸出一把铜质镇纸,径直击向那一抹金光,终于击落了那半截金簪。
眼看四周景物渐明,他也不再顺势追击,双掌连连挥舞了几下,正好驱散了那已经变得无比稀薄的烟雾。除了他之外,谁也没有看见,刚刚那个突如其来的人影在房间中席卷而过,随即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时,整个房间里还存有一股呛人的火药味,而含章则面色煞白地靠在不远处的墙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躲在高俅身后的赵佶称得上形态狼狈,明知已经脱困却依旧惊魂未定,直到现在,他还没有从那种迫在眉睫的危机感中缓过神来,一只手不自觉地抓住了高俅的衣服后摆。两个禁卫见状连忙奔上前来,哪里顾得上角落中的含章。
“算你们赢了!”含章深深地凝视了高俅一眼,突然将手中的药丸拍入了口中,“哪怕阴曹地府,我也会等着你的!”
“住手!”赵佶情不自禁地喊出了声音,却只见含章的眼睛缓缓闭合,整个人也逐渐软倒在了地上,片刻之后,她的嘴角渗出了一丝青紫的鲜血。
此时,高俅方才双脚一软,浑身无力地坐在了地上。原本以为只是未雨绸缪的准备居然派上了用场,在万分庆幸的同时他也同样后怕十分。事先他又怎么会想到,最后竟会冒出一场全武行。好半晌,他方才低声吩咐其中一个禁卫上前查探,自己则回头向赵佶望去,只见这个平日一向镇定的小皇帝竟露出了异常茫然的表情。
“圣上,她已经死了……”
“含章……”一瞬间,赵佶的眼前浮现出了一幕幕昔日相处的情景,其中既包括那有若冰山一般的冷漠,也包括那难得一见的灿烂笑颜,他知道,自己一亲芳泽的愿望算是永远落空了……
片刻的失神过后,赵佶终于恢复了一个皇帝应有的镇定,狠狠地一拍桌子,勃然大怒地喝道:“赵似!他居然敢置备毒酒来谋害朕,是可忍孰不可忍!”尽管刚才性命攸关,但那欲夺自己性命的佳人已逝,他的满腔怒火只能发在赵似身上。
“圣上,此事别无证据,他大可诬蔑这毒酒乃是含章所为,再说两宫仍在后花园,若用这种理由治罪,只怕会激起大变!”高俅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外面的情形,刚才这里动静那么大,要想不惊动他人是决不可能的。想到这里,他立刻在赵佶耳边低声道,“姚麟已经进了王府,先前已经有王府武官暗中密告,要治赵似的罪不必急于一时。姚麟老于世故,一定会懂得圣上的心意,这里的事不如交给他办理?”
“不行,朕……”一个朕字出口,赵佶便见年纪不小却精神抖擞的姚麟大马金刀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四个身强力壮的禁军,立刻改变了主意。
“臣姚麟参见圣上!”
“姚卿家,朕待会和你说话。”赵佶不由分说地打断了姚麟的话,把目光转向了那两个噤若寒蝉的禁卫,“今日尔等未尽其职,现在都给朕先行退下,不许胡言乱语!待会无论是谁,在未得朕宣召前都不得擅入!”
“遵旨!”
两个禁卫早已是惊弓之鸟,此时听得赵佶言语中大有替他们开脱之意,当然是感激涕零,跪地谢恩后,他们连忙低头退了下去。就连跟着姚麟进来的四个禁军,看看风色不对,也蹑手蹑脚地往后退了几步,最后干脆出了大门,只在那里远远地望风。
“姚卿家,今天的事情你认为该如何处置?”
姚麟一进门就看到了这诡异莫名的一幕,一时间脑际转过了千百个念头。不明所以的他当然不敢胡言乱语,斜睨了高俅一眼后方才轻声道:“微臣一切听圣上安排。”
“很好。”赵佶藏在袖子中的拳头已经紧握得出了汗,此时此刻,他竭力抑制自己快要迸发的情绪,一字一句地道,“桌上那壶酒来历不明,你先试验一下有无毒性,然后秘密呈报。另外,含章在一曲歌舞之后暴病发作以致猝死,你命人好生收殓了她的尸体落葬,不许有任何留难。待会朕和皇太后皇太妃离开之后,你派人看住蔡王府,不许有任何人外出,另外,把所有王府武官押解到殿前司问话,朕要知道,自朕即位以来,蔡王究竟都干了些什么!”
“臣……遵旨。”姚麟艰难地躬下了身,心中明白自己接下了一个烫手的山芋。一说到大宋将门,人们便势必提起山西的种、姚两家,两家子弟世代投军,立下边功无数,西北边关时常能看到种氏或是姚氏出身的将领,但能够在汴京三衙中站稳脚跟的却并不多。此时此刻,他再也不奢望什么功劳,如果能顺顺利利把事情抚平,那他就该额手称庆了。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一片狼藉的房间就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赵佶稍稍整理了一下冠服,和高俅打了个招呼之后便先行离去。无论事情如何,后花园的那一场宴会总是要敷衍过去的,尽管他此时恨不得把赵似撕成碎片。
由于蔡王府中原本就布满了殿前司的侍卫亲军,因此多出来的这几十个人丝毫不显眼,不过,姚麟这个年纪明显不小的人混在其中,仍然引起了不少王府家人的注意,但这些人也很快被软禁了起来。
“高中书,今天的事情……”
“姚帅,这件事还远远没有结束。”高俅若有所思地打断了姚麟的话,面上浮现出了少有的坚决。“尽管蔡王府附近早已戒严,但仍旧难免有人暗中窥伺。所以,依我看来,应该立刻调兵封锁四处街道,以搜捕西夏奸细的名头暂时禁止一应外人进出这一地段,然后挨家挨户地展开搜查。圣上这一次虽然放弃了大举追究的意思,但却极为震怒,若是不能揪出一两个替罪羊,恐怕姚帅不好交待。”
听到这里,姚麟原本还存有的那一丝轻视之心顿时烟消云散。尽管这样大张旗鼓很容易造成民众的议论纷纷,但是,和自己以及姚氏一族的前景比起来,舆论什么的根本无关紧要,如何平息皇帝的愤怒才是最重要的。低头思索片刻,他便重重点了点头,突然朝着高俅深深一揖道:“多谢高中书指教,若是他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姚麟必当竭力相报!”
“含章,你真是太傻了!”直到四周的人全都散去,高俅方才看着空中喃喃自语道,“先是澄心,然后又是你,同时花国魁首,竟招惹上了两代君王……我当初帮不了澄心,难道还成全不了你么?你究竟是何等身份,为什么要甘冒这样大的风险……”鬼使神差的,他的心中掠过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这也使得他在赵佶之前便匆匆离开了蔡王府。
刚刚后院的响动向太后和朱太妃没多在意,但赵似却听得清清楚楚,看到赵佶安然归来,他顿感浑身冰冷,一时间连酒杯中的酒倾倒了出来也没注意。此时此刻,他看到的不仅仅是赵佶那张笑容可掬的脸,他还察觉到了那温文尔雅的表象下隐藏的滔天怒火。一时间,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苦心筹划了几个月的密谋已经完全落空了。
随意听了几句向太后和朱太妃的闲聊,赵佶便悠悠然地开口道:“太后,太妃,既然你们都喜欢蔡王府上的那些花,赶明儿宣召这里的园丁去宫里侍弄一下也就罢了。今日原本就还要驾幸陈王府,陈王乃是朕的兄长,若是朕和太后太妃迟迟不去,恐怕要让陈王等急了。”
“官家说的是。”向太后见赵佶顾盼之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虽然有些诧异,却不会在这些小事上拂了面子,便微微点了点头。见朱太妃也似乎别无反对之意,她便第一个站了起来。“好了,今天官家和我们两个婆子也在这里太久了,若是再不走,十二郎想必也会觉得我们可厌。听说八郎也是新近得子,我们便去扰他一下子吧!”
“母亲……”临走的时候,赵似再也难掩心头绝望,情不自禁地轻轻呼唤了一声。他分明看见,朱太妃的身躯微微抖动了一下,最后义无反顾地随着帝后前行,转眼便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