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西北大捷,赵佶自然不会吝惜赏赐。未几,朝议便议定了封赐,陕西六路军前将帅各有恩赏,以严均功为第一,转三官,进枢密使,封开国郡公,依旧节制陕西六路兵马。由于其尚在西北,所谓的枢密使之职自然是名不副实,但是,谁都知道,只要一朝得胜归来,这枢相之职,自然是非严均莫属。除此之外,内廷国库共出钱一百万贯用于劳军,旨意一下,满天下都陷入了一片沸腾之中。
前线将士固然有功,但是,赵佶也没有忘记后方臣子的功劳,政事堂四宰执,除蔡京守太傅,高俅守太保,阮大猷何执中同守司徒,各转二官。枢密院各有功官员各进一级,依照功勋升转。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霍端友进龙图阁直学士,廖进从枢密北面房副承旨进枢密副都承旨,天章阁待制,而刚刚进枢密院只有半年多的李纲一跃而至北面房副承旨。除此之外,调拨钱粮的户部官员也各有升转,因高俅举荐而回京任职的钟昌在担任了户部度支员外郎三年之后,转度支郎中,进承直郎。
与这些消息比起来,在华亭县之外立上海县,改华亭市舶司为上海市舶司便显得微不足道了。而高傑因提举上海市舶司输送钱粮有功,进江南东路转运副使,更只是一片升迁大潮中微不足道的一小点浪花。
高俅对这一势头很满意,不到四十而为一国宰相,对于自己的弟弟还有那一帮栽培起来的人是否身居高位,他并不是十分在意,横竖还有的是时间。另外,蔡京如今已经六十出头,还未到传说中蔡太师的那一步,这也无疑减少了风险。要知道,在此之前,只有开国宰相赵普以及之后的三朝老臣文彦博被封为了太师,赵佶如今只是封了一个太傅一个太保两个司徒,无疑是很有节制的。
叶梦得便是在这样的情势下出知定州,由于他此时已经是宝文阁直学士,算得上是前途无量的官员,这一次出知定州又是得到了天子的嘉许,送行的人自然不少。蔡京由于要避嫌,早就在家中为叶梦得置酒送行,此番便没有派人相送,而高俅阮大猷何执中三人也早已派人去送了程仪,也同样没有来。真正在那里依依惜别的,主要都是一些和他志气相投的年轻官员。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各位请回吧!”叶梦得看了看天色,含笑朝前来送别自己的同僚长身一揖,然后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他从来便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在京城,他这样的臣子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天子很快就会记不起他这么一个人,但是,他这一次请郡,却再度在天子面前留下了深刻印象。至于以后怎么样,便要看他的真本事了。
叶梦得离京的时候,高俅却正陪着微服出行的赵佶前往军官讲武堂。尽管每日都有讲武堂的消息传入禁中,但是,赵佶哪里耐烦看这些官面文章,时时刻刻想着自己亲自来看一眼,而高俅自然拗不过赵佶的心意,思量再三也就同意了,只是随行的侍卫却没有少带。
军官讲武堂就设在朱雀门外大街上的一处宅子里,这是整个东京城都知道的事。然而,不说里头全都是些凶神恶煞的军官,就说门外那一排八个配着长刀的军士,便没有多少人敢去偷窥。至于那些和辽国抑或是西夏有密切关系的谍探,也由于两国国势日下的关系渐渐偃旗息鼓,因此倒也没什么人窥视,只有一群小孩子时时刻刻在外面张望。
“伯章,这外头看守得这么紧,你要朕如何进去?”赵佶望着那几个威风凛凛的卫士,脸上不禁露出了烦恼的神情,“总不成要朕亮明身份,以天子的身份让他们出来迎接吧,这样还有什么趣味?”
高俅自己也是心中犯难,好半晌,他方才想起自己今日正好带了政事堂的小玺,连忙命一个随从拿着那枚玺印前去通传,谁料没多久,那随从便气鼓鼓地回转了来。
“相爷,门上那几个军汉说了,说是郭帅严命,任凭是哪个衙门的人,只要没有上头的旨意或是枢密院合勘的公文,便是谁也不能进去!”他双手递还了玺印,又没好气地道,“凭着相爷这小玺,便是大内禁中也出入得,更何况是小小的讲武堂!”
“这么严格?”高俅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周亚夫治细柳营的情景,心中不由有些犯嘀咕。这郭成他也曾经见过,似乎不像是那么一个矫情的人,这一道命令究竟是下给外头人看的,还是为了震慑那群军官?
他可以有工夫去想,赵佶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伯章,真的进不去么?要不,朕派人捎信让王恩过来?他是郭成的旧日上司,他一句话应该总是有用吧?”
恐怕未必!高俅在心里暗自摇了摇头,却不想败坏赵佶这难得的兴致,才想命人去殿帅府找王恩,那边眼睛颇尖的高升却瞥见了不远处驰来的几个人影,连忙嚷嚷道:“圣上,相爷,你们看,可不是王帅来了?”
赵佶心下大喜,连忙扒开两个挡在前面的班直,放眼看去,可不是殿前都指挥使王恩?他也不顾三七二十一,直接大叫了一声:“王帅!”
王恩自从把王敏中送到里面去旁听之后,一直都没有看见过这个小孙子,这一日便是想借机来看看,谁料还没进去便听到有人在喊他。听这声音有几分熟悉,他不免循声望去,待到看清那人后竟差点失手落了马鞭子——那个身穿一身便袍,还带着书生似的软帽子的,不是天子官家还有谁?
来不及细想,他连忙掣马上前几步,随后又觉得有些不恭敬,连忙滚鞍下马奔了上去,待到近前时方才想到身后有几人并未见过天子,再加上赵佶微服出行,摆明了是不想让别人获知真实身份,因此只是犹豫片刻便开口叫道:“赵公子,高相公!”
若是有心人来听,这一声称呼无疑是大有问题。高俅乃是当朝次相,除了蔡京之外,还有谁能够排在他前头?便是如今赵佶那几位弟弟,路上或是上朝遇到也是要让路的,更何况是别人。只是王恩身后那几个殿前司军士都是死心眼的,听到这称呼只是心中一奇,根本没有往别的方面去想。
“王帅你来得正好!”赵佶笑着向王恩摆摆手,示意其千万别漏了自己的身份,“我有一个朋友正好在军官讲武堂里,我好些天没看到他了,心中想得慌。原本想拉着高相公好设法进去一趟,谁料门口那一群门神着实仔细,便是政事堂的玺印在这里也没用。正好王帅你过来,你的面子大,想必我和高相公也能趁机进去走一遭!”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恩身后那些亲随立刻把赵佶当作了京城的闲散宗室,毕竟,这种事原本就是常见的。倒是王恩听着吓了一跳,他虽然知道郭成极其严格,但也没想到会弄到这样的地步,几乎想要替这个多年袍泽解释几句,话到嘴边方才吞了回去。
当下他满口答应,带着赵佶和高俅便往讲武堂门口走去。谁知他在京城无往不利的殿帅头衔,放到这里也几乎碰了钉子,那几个军士斜眼看了他一回,虽然恭恭敬敬地性下了礼去,态度却半点不含糊。
“王帅,并非小人等故意阻拦,而是郭帅早有严令。军官讲武堂中的军官都是立过大功,将来更是有大用的人,万万不能让闲杂人等打扰。”说到这里,那卫士似乎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道,“小人自然不敢说王帅便是闲杂人等,实在是郭帅规矩大。这样吧,小人便到里面通传一声,倘若郭帅一力不依,小人也没有法子!”
王恩虽然心下恼火,但是,赵佶在他身后轻轻拉了一把他的衣服,他只能勉强点头答应,心中不免把郭成骂了一通。这规矩严明原本是好事,但也不能到政事堂玺印也不容许出入的地步,要是被御史知道了弹劾一通,这郭成日后还要不要继续在京城任职?
武官在大宋朝永远都不能和文官抗衡的,这郭成究竟在想些什么?
高俅从大门的缝隙中依稀瞧见前院里一片空荡荡的,心下不由暗自猜测。前面几天是请枢密院中的官员前来给军官讲解天下大势,这两天却已经空闲了下来,真是不知道郭成正在怎么调教这些军官。要知道,能够挤进这第一批的,身上无不有着赫赫军功,若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郭成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他正在那里胡思乱想,大门终于嘎吱一声打开了,随后便传来了一个声若洪钟的声音:“老王,你怎么有空到这里来?难不成还是对我不放心么,你那小孙子好得很,年轻人不好好折腾一下,将来怎么能够成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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