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国公主?”
高嘉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她虽然年纪小,但是对很多事情还是心里有数的。当初在街头闲逛的时候,这种流言蜚语她也听过不少,想不到辽国明里嫁公主不成,居然暗地里把人送过来了?她一边在心里左右盘算,一边瞧着里头那三位金枝玉叶。
赵婧和赵芙已经算是皇族公主中颇有姿色的了,但和那位辽国公主一比,立马被比下去几分,怪不得人家能够有信心把人送到大宋东京城来。只是,后宫中哪位娘娘是省油灯,这辽国公主就有信心一定能够站住脚跟?想到这里,高嘉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促狭的微笑——看来,后宫又有热闹可看了,那些娘娘一旦同仇敌忾起来,恐怕这位辽国庆安大长公主未必能够占上风呢!
她在这里胡思乱想,那边赵婧和赵芙却已经选得差不多了。由于她们看惯了金饰以及各式各样的宝石饰品,今天挑的全都是银饰。而这些东西价钱便宜,她们每人都挑了十几件,最后的总价不过九十三贯,这也使得她们俩大呼便宜。殊不知掌柜已经猜出了两人的身份,兼且又有东家的女儿拍胸脯付账,所以他干脆给了个八折。
赵芙眼尖,发现高嘉不在,立刻站起来四处张望,这下立刻便看到那边侧门处,高嘉正站在一个中年人的身边。见此情景,她先是一阵疑惑,随后立刻脸色大变,连忙拉了拉身旁赵婧的衣角。
“怎么了?”
“姐姐,你看,那个是不是高相公?”
赵婧吓得差点把手中的簪子丢落在地,连忙抬眼看去,仔细辨认了半晌,她一时也无法确定,但是一想到高嘉老老实实地站在那男人身边,她心里渐渐确定了七八分。
“肯定是高相公!”
一听到这句话,赵芙顿时苦了个脸:“姐姐,这可怎么办?”
两人正在那里大眼瞪小眼,心有定计的高俅却笑吟吟地走了过来,先是和掌柜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便对赵婧和赵芙躬身一礼,慌得两人连忙起身还礼不迭。
高俅见两女身后的皇城司卫士也上来行礼,便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们不要拆穿自己的身份,这才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耶律燕一番。而此时,耶律燕感觉到事情有所变化,也就顺势站了起来。虽然她从不认得高俅,但是在潜意识中认为对面那两位是公主的情况下,又见到刚刚互相行礼那一幕,她自然把来人归到了大宋朝中高官的行列。
这么年轻,身份又如此不寻常,除了宫中那位天子,便只有唯一一个可能了。
耶律燕一想到门外那些开封府的人,立刻知道自己的身份无法隐瞒。再加上她从来就没打算隐瞒这些,因此便直截了当地颔首道:“辽国庆安大长公主耶律燕,见过高相公。”
这句听上去平淡无奇的话让在场大多数人都大吃一惊,赵婧和赵芙更是像见了鬼似的。想当初,辽国送人来和亲的事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就连她们这些无关人等也听到了各种版本的消息,甚至还有说那位大长公主长得如何丑陋,性情如何暴躁的。可是,谁会想到今日偶然一次出宫,竟然会遇到这种事情?
赵婧和赵芙在那里面面相觑,那金银铺的掌柜也在那里呆愣愣的。好嘛,一天之中接待了三位公主,试问天底下有哪个铺子有这样的荣光?要是消息传扬出去,那些达官贵人还不得更加趋之若鹜?早知道如此,他刚刚就不该怠慢这位辽国公主。
对于耶律燕的直陈身份,高俅也没有多大惊讶。从耶律燕单身前来,以及上次面对开封府推官黄明时的镇定自若,他便可以判断,这位辽国公主绝不是那种轻易妥协的人,心有主见不说,怕是和辽国政局还有所关系。现如今,他起初的判断不禁有些动摇,是否要试探一下这位庆安大长公主?
脑中转过几个想头之后,他脸上的笑意便更浓了:“大长公主轻车简从地来到我大宋东京城,似乎有违礼数吧?若是传扬出去,反倒成了我大宋不懂得待客之道!”
耶律燕瞥了瞥那边的赵婧和赵芙,轻描淡写地道:“本宫也是没有法子,原本是心焦两国和谈久久未成,所以贸贸然进了大宋,谁知道我前脚刚到,兰陵郡王却已经走了,这两边失之交臂,本宫只有先来了东京城。高相公责本宫不知礼数,本宫也只好认了。”
听耶律燕如此狡猾地避重就轻,高俅也不好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只是,眼下未得赵佶允准,他也不能把人安置在客省或是四方馆,因此太过深入的话也就不好在这里多谈。毕竟,赵婧和赵芙全都是不管国事的人。
当下,他又寒暄了几句,便命两个原本随侍赵婧和赵芙的皇城司卫士送耶律燕回去,等到她一走,他才对赵婧和赵芙道:“荣国公主,嘉国公主,辽国这位庆安长公主在东京城的消息,你们回去之后切勿泄露。此事圣上自有决断,贸贸然传开了去,不仅会干碍政局,同样也会令圣上不好回圜。”
赵婧和赵芙最怕的就是高俅追究她们私自出宫一事,再者,她们在深宫受女官教导多年,哪里会不懂得这些规矩,当下连连点头。而高嘉便在这个时候跳了出来,自告奋勇地要送两位公主回宫。高俅少不得又耳提面命了几句——两位公主他是放心的,但是,自己这个宝贝女儿兴风作浪的本领,他也着实不敢小觑。
“事情摊开了之后,你到后宫去说什么,我也不管你,只是这一次你别再惹祸!”见高嘉眼珠子滴溜溜直转,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高俅顿时大感头痛,“算了,我和你一块进宫!”
见被爹爹识穿了把戏,高嘉顿时无趣得很,只得怏怏地随着父亲出了门。依样画葫芦地给赵婧和赵芙穿上了小黄门的衣服之后,一行人顺顺利利地进了宫。高俅不便于去后宫宁丰堂,遂命两个皇城司内侍护送一程,自己则带着高嘉径直去了福宁殿。
闻听高俅和高嘉一起来见,赵佶不由心中一跳,本能地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他这个皇帝每月至少微服出宫一次,有时去品尝京城酒楼的美食,有时则是到市井之中听听闲话,有的时候则是去买些小玩意或是去道观佛寺逛逛,而其中作陪最多的则是高俅。现在他不仅自己偷偷出宫,还怂恿两个侄女这么做,高俅不会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不过,这一次的始作俑者可是高嘉这个小丫头,和朕无关!
赵佶打定主意之后,便命内侍传进两人,见高俅果然是面沉如水,而高嘉则一幅垂头丧气的样子,他更是证实了心中判断。
饶是如此,他还是装作没事人一般地问道:“伯章,匆匆来见有什么要事么,还得带着嘉儿?”
见赵佶一句话把事情推得干干净净,高俅也懒得在这件事上多费口舌,却抬眼扫了扫四周的人。此时,赵佶连忙一挥手道:“你们都退下!”
这当然不合规矩,但在场的人无不是宫中老油子,见状哪里会违逆,蹑手蹑脚退得一干二净,须臾之间,殿上便只留了这三人。
“圣上,荣国公主和嘉国公主出宫的事,可是圣上允准的?”
“伯章,这嘉儿向朕苦苦哀求,朕想两个侄女生来就没有出过一回宫,允了她们也只是一时心软而已,你一向在这种事情上不拘小节,想必不会让朕去处罚两位公主吧?”赵佶干脆一上来就把话扣死了,又连连给高嘉打眼色。
“这点小事,臣自然不会在意。只是,今日荣国公主和嘉国公主却遇上了不该遇上的人。”高俅一句话说完,不等赵佶有所反应便补充了一句,“她们今天去了一家金银铺,恰好遇上了辽国庆安大长公主。”
“呃?”这下赵佶是彻底诧异了。何谓无巧不成书,这大概就是其中一个例子了。他思来想去,突然开口问道,“听伯章你那么说,想必是见过那位辽国公主了?”
“不错。”高俅苦笑一声,低头看了看神情自若的高嘉,不由暗自慨叹,“那位庆安大长公主不仅貌美如花,而且词锋也很是厉害,不是寻常人物。看这架势,臣倒是认为,不久之后,辽国正式的婚使就会来了。”
赵佶闻言不禁大为头痛,自打得知那位辽国公主到了大宋京城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桩婚事很可能无法避免。毕竟,辽国连这种手段都用出来了,显然便是在一力促成这桩婚事。所以,如果还是如之前一样拒绝,那么,很可能两国之间的盟约也会蒙上阴影。
正在此时,殿外突然传来了一个响亮的声音:“圣上,蔡相公有要事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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