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她们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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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打工妹

步上孔子庙前的半月形泮池上的拱桥,斜跨在身侧的单肩包里响起了手机来电音乐,在这静谧的夜晚,别样的响亮。

我伸手找出扔在包里的手机,看了眼手机显示屏上的来电名称,脑海中立刻蹦出“果然是三姐来的电话”。我按下接听键,从话筒里传来三姐婉容关心的声音,她问,“你到哪里了。”

心中暖流划过,我抬眼看着孔庙旁的路灯,扯着嘴角道,“我到学校了,马上就到宿舍了。”

学校的教师宿舍楼有点儿年纪了,斑驳的墙体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三层楼的楼梯与楼道,在岁月的洗礼下,混泥沙土已经失去了原本的黏固与光滑,一次次的清洗与冲刷,留下了斑驳的沧桑。

三姐的同事都回去了,整间宿舍就三姐一个人住。隔壁的教师宿舍灯还亮着,三姐从里面走了出来,身后一老师跟了出来跟我打了声招呼。

我扬着笑脸,对那老师说,“你们宿舍今天就你一个人么。”

“对啊,我跟你姐一人镇守着一间宿舍。”三姐的同事说完还俏皮的眨了下眼睛。

“行了,要聊明天赶早,赶紧洗洗睡吧。”三姐说完,互道了晚安,我跟着三姐回了宿舍。三姐把毛巾和牙刷递给了我,指了指地板上的水桶对我说,“桶里面的热水我刚烧的,你直接提去卫生间洗澡。卫生间里面的等坏掉了,记得拿手电筒过去。”

我点点头,乖巧的回着“好”,提着热水出了走廊,走到楼梯转角处的卫生间,乘着手电筒微亮的光,简单的洗漱了下。

回到宿舍,三姐已经铺好了床铺。

我躺在三姐的床上,看着三姐关了灯,爬上她一同事的床。我看不清三姐脸上的神色,夜太黑,我听到她说,“咱家的房子拆了,你准备拿多少回去。”

我沉沉的看着三姐躺在床上的轮廓,眼里渐渐的失去了焦距,不知道要如何回答这个沉重的问题。我很清楚,银行卡里只有七千多块。一房子的拆迁到一楼的重建没个十几万是建不成的。或许是一瞬间,或许是很久,我回笼了心神道,“过几天先拿七千回去。”我没跟三姐说明我的存款到底有多少,我掩盖下心底里的深沉,尽量用轻松的语气问三姐,“你什么时候回去。”

“等放假了就回去看看。”三姐的声音慢慢的传了过来,当时我不知道她心底里的沉重,即使在后面十几年的岁月里她也不曾跟我说,我在一次与母亲的交谈中才无意得知,出来工作将近半年的三姐,这几个月来的工资还没领,即使生活上再艰难也舍不得向家里再拿一分钱。听说家里的房子拆了重建,她才把这笔钱领出来,拿了整整八千块回家。

隔天早上我是被做早操的声音叫醒的。我站在三楼的窗户前看着操场上神采飞扬的学生,我是羡慕的。知道我辍学的人问过我,“后悔么?”我嘴上虽然说着不后悔,但心底里的苦涩估计只有自己能体会。会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候默默的流泪,无声的哭泣,哭到抽搐的那种感受是别人无法体会的。也会在经过某个学校路口,看着插肩而过的学生的瞬间抬头望天,眨巴着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的那种苦楚。我没有跟谁说过我这种心情,因为我不能说,也不敢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三姐回宿舍的时候买了菜。煮了七八人份的饭,正好一大锅电饭煲,四样菜,一锅汤。

下课后,姐的同事宿友陆续回来了。看到我在宿舍跟我打了招呼,然后边吃饭边天南地北的聊天着。偶尔听好好玩的,我会笑呵呵的问后续如何。

姐的同事或坐或站的端着碗吐槽现如今的学生,现如今学生的家长。一老师突然吐槽道,“现在的学生早恋就早恋吧,居然不打听清楚想早恋的对象。前段时间还有一高中段的学生跑过来跟我表白,问我是几班的学生,电话号码是多少。我都告诉他我是本校老师了,他居然还质疑我,说我一看就是刚入学的高一小学妹。”她一说完,我们都笑了。

三姐停下吃饭的动作,调侃道,“雪莲,长得这么‘卡伊娃’,没把你当成初中部的学生啊。”

宿舍的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我也很喜欢这叫‘雪莲’的初中部老师。她长着娃娃脸,配着一副娃娃音,加上可爱的穿着,一点儿都看不出二十四五的年纪。我笑着对雪莲说,“雪莲老师,你太可爱了,我好喜欢你啊,你这样一看就是我的菜。”

“下次轮到我煮饭时我再煮给你吃,今天你姐煮的菜你多吃点儿,你姐煮的饭菜也很合我的胃口。”庄雪莲老师说完扒了一口碗里的饭,表情很满足。

“恩,下次过来我就专门吃雪莲老师,一定很好吃。”

“得,是吃我煮的菜,不要有歧义了,我性取向还是很正常的。”

学校的小插曲聊完,说起了网上最近常讨论的一些名词。萍红老师说,“现在职业等级分什么金领,白领,蓝领的,我们老师居然不在领的范围内。”

“谁说我们没有‘领’,我们是‘灰领’,粉笔灰的‘灰’。”三姐道。

三姐说完,附和说一片。我扒拉着碗里的饭菜,感受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聊天方式,看着萍红老师脑后晃荡的马尾,简单的长款牛仔裤加T恤,微昂的头,手中握着的筷子微微朝下,颇有指点江山气势。我看着她们问,“我这种属于什么‘领’。”如果我知道问出这句话是对现实的一种剖析,一种深刻的认识,一种不得不面对,不得不看清的一种现实,我一定不会问出这句话。把自己伤的遍体鳞伤,还不得不面对的血淋淋的伤口的那种苦楚。

“你们这种叫‘打工妹’。”三姐说道。

我知道她是无心的,说这句话并没有想伤到谁,二十几岁到三十几岁的人的相处模式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或聊天方式。我掩盖下心里闪过的一种叫做“难受”的感受,扒了一口饭,语焉不详的道,“我要投诉他们,居然没给我们这些‘打工妹’配个领子上去。”

也许是我掩饰得太成功,没人发现我心底里的异样。聊天氛围一路高涨,从现实生活到网上用语,到社会见闻,七八个女的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聊着天,从不缺少话题。

我用完午饭就准备到208省道二中路口处等中巴车回家。

三姐跟我徒步出来,她问我,“准备回去几天。”

“明天晚上就要上班了,明天下午搭最后一班车去漳州。”我道。

“家里面最近不知道有缺什么东西没,你回去留一下跟我说,我放假再买回去。”

“好。”我乖巧的回答道。

“搭车有没有零花钱,需不需要我这边拿给你。”

“有的,昨天车上换了一些。”我突然拉着三姐的手,撒娇道,“阿姐,再过几个月我就生日了,你要送我什么生日礼物。”

三姐看了我一眼问道,“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随便咯,你看着办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