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波军在辽东复州城外狂胜金军,消息固然可喜,但是众人在狂喜之后,却又觉得这个事情似乎很是尴尬。
原因不外是这支伏波军的身份问题,至今为止,伏波军虽然在金国发兵攻宋便立即作出了反应,在北方沿海攻袭金国,并连连大胜金军,但是他们却不是大宋朝廷所辖的兵马,充其量不过只能算是一支义军,胜于不胜似乎和大宋又没有多少关系。
当想到了这一点之后,大殿上气氛又开始转淡了起来,赵栩也明显感觉到了这种气氛的改变,于是便问下面的这些大臣,这是为何。
吴敏出列答道:“启禀陛下,伏波军虽然大胜金国,此事固然可喜,但是他们毕竟只是一支义军,也未脱其海贼的身份,金国大举入侵我大宋,也正是由他们引起的,以至于我大宋二帝蒙尘,被金人所掳,这个罪名他们是百死而难辞其咎,虽然现在他们发兵攻金,但也并未归附于朝廷,这个身份着实有些尴尬!
以微臣所见,倒不如圣上下一道谕旨,将其招安,听从朝廷调遣,令其直取金国上京,迎回二帝,以雪我大宋之耻,不妨可以给这个伏波军的头领一官职,其胜利也算是扬我大宋之军威!”
对于徐毅的身份问题,赵栩也有打算,在他看来,徐毅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有着一副赤胆忠心,之所以不肯出仕,说来还是该因自己父皇过于荒唐,朝中奸佞横行无法使他一展才学而已,现在自己即位登基,晾徐毅迟早还是要归附于朝廷为官的,自己也刚好可以有一个得力助手,于是便点头想要说话。
可是还不待赵栩说话,便立即有一个人站了出来,跪倒在地叫道:“圣上!此事万万不可!”
赵栩低头一看,原来是礼部侍郎黄潜善反对,于是奇道:“黄侍郎说此事万万不可,又是为何呢?”
黄潜善撅着屁股满脸惊惶的说道:“此时万万不可呀!圣上要知道,眼下虽然这个伏波军悍然攻下金国一角,可我北方形势依旧不容乐观,太原府还在金军围困之中,真定府、河间府、沧州一带已沦入金人之手,我朝兵马依旧不是金军对手,而这个伏波军虽然强悍,但毕竟不过是一帮乌合之众,之所以能获此大胜,微臣以为也不过是打了金国一个猝不及防而已,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侥幸!一旦金人发重兵前去围剿他们的话,恐怕这个伏波军也万难抵挡金国大军,他们战败也是迟早的事情。
现如今宋金两国依旧是敌强我弱,而伏波军只是一义军,不归我大宋朝廷管制,其出兵攻打大金国也只能算是他们一己之为,并非受我国唆使,金国即便恼怒,也不至于迁怒于我大宋!
但是一旦圣上将其招安,成为我朝兵马的话,其为祸金国领土,金国必将认为是圣上指使,待其击败伏波军之后,定会迁怒于我国,大举对我国进行报复,到时候我朝又如何抵挡金国大军呢?
还有,伏波军一旦被圣上招安,必会向朝廷索取粮饷,现在我们国库空虚,军资吃紧,哪里又能负担如此之众的军资呢?
故此,以微臣所见,圣上此时万不可招安伏波军,否则的话定会引火烧身,不但圣上不能招安他们,而且也不能对其提供任何支援,以免其兵败之后,金国再以此事为由,迁怒于我大宋,请圣上三思呀!
于今之计,也正是我们的一个机会,我们大可趁着伏波军为祸大金,使大金首尾不能相顾之机,派人前去和金国议和,答应金国一些条件,使其退兵,也可使我国得以喘息,尽快平定内乱,做好准备,也好以后金国再于我朝反目之时,有还手之力!”
黄潜善的话音未落,李纲便怒道:“一派胡言!黄侍郎你这是什么话?伏波军虽然身为匪盗,却还知道国家有难之时揭竿而起发兵抗金,而照你的话,如此义士,你不但不思敬佩,反倒劝圣上坐视他们不管!居心何在?如果都照你所说,岂不凉了天下义士之心?又有何人还会从军抗金?现在大宋缺的就是这样的忠义之士,如果这样的义士多了,那以我泱泱大国,又岂会受那金国蛮夷之辱?
圣上,万不可听此小人之言,以微臣所见,现在圣上不但要对伏波军招安,赐以高官厚禄以示嘉勉,对其军中有功之臣也要各自给予嘉奖,尽快为其提供军需粮秣援助,使其在金国腹地牢牢站稳脚跟,同时调大军北上和金军决一死战,令金国首尾不能相顾,最终只能撤兵于我国求和,还回我大宋二帝,以雪前耻!
而且还应昭告天下,号召大宋天下义士效仿伏波军,共逐鞑掳,在眼下这种局势下,伏波军堪称我大宋一枝独秀,岂能放任他们孤军奋战,而我大宋坐视不管?那必将会彻底凉了天下有志之士的心呀!恳请圣上三思!”
李纲性情耿直,最听不得有人鼓噪和金国议和,于是当堂便对黄潜善一通怒骂,朝中诸臣开始还听着黄潜善的话颇有一点道理,可是当李纲骂完之后,也没人再敢附和黄潜善了!
赵栩也被黄潜善气得够呛,虽然现在他不爱听迎回二帝的话,但是对于抗金的事情,他还是没有半点犹豫的,如今伏波军刚刚大胜,这厮居然要自己不管他们,还要自己趁机和金人议和,弃他们于不顾,这话也能说得出口,简直就是个无耻败类嘛!
“黄侍郎!你身为我大宋之臣,今日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伏波军现在是为大宋出头,冒死攻入金国,以牵制金国对我大宋的攻伐,你却要我坐视他们不管,还要朕趁机和金国议和,陷伏波军于不义,如此之言你也好意思说的出来,我看你也是读圣贤之书出身,岂能如此无耻?金国侵占我大宋领土,假如现在朕和其议和,岂不是等于示敌以弱,自甘对其俯首称臣吗?来人!将此人给我逐出大殿,永世不得启用,这官我看你也不要再做了!”赵栩也指着黄潜善一通怒斥,当场下旨革去黄潜善的官职,贬为庶民,永世不得录用。
可怜黄潜善这个曾经在历史上呼风唤雨的权臣,到了赵栩这个皇上的手下,他那一套再也吃不开了,权臣没当上,却当场弄了一个丢官罢职,灰溜溜的被赶出了东京汴梁,老家伙离开汴梁不久,就被气得吐血而亡,还背上了一个万事骂名。
有了黄潜善这个例子,朝中风气立即再次一震,再也没有几个人敢力主和金人议和了,对于嘉奖伏波军的事情也就这么定了下来,但是对给徐毅一个什么官职的问题上,却又有了争议,李纲等强硬主战派力挺徐毅,觉得像他这样连败金军数阵,歼灭数万金兵的人,说什么也要给他个卫将军干干,可是也有人觉得不妥,这样以来一个海贼头子,直接给个三品大员于理不通,双方在这个问题上又是好一番争执。
赵栩最后听不下去了,也觉得一下就给徐毅弄个三品大员有点过头了,最后他亲自拍板定案,下旨授徐毅为辽东马步军都指挥使,总领辽东抗金兵马,按品级上来说,是个五品的武官,但对于第一次招安来说,这个职位也就不算小了!虽然名义上是个马步军都指挥使,但其实这也是个虚职,要知道在辽东抗金的兵马本来就都是伏波军的人,压根管辖不了任何其它兵马,只是个好听的名头罢了。
另外,赵栩还在赏赐徐毅金丝战袍一件,白银万两以示嘉奖,封赏也算是差不多吧!这样一来,也就没人再说什么了,同时赵栩还着令京东东路沿海诸州要组织粮秣,运往辽东,支援伏波军抗金,他也是铁了心,要跟金人死磕了,虽然现在他手头可用的大将不多,精兵也没多少,但是对于徐毅这个朋友,他还是不遗余力的要给予支持的。
定下了这个事情之后,赵栩在大殿上巡视了一圈,最后决定派承务郎陈东当这个钦差,派他到辽东走一趟,这个陈东正是当初汴梁被金兵所困的时候,太学的一个学生代表,别看年轻,但是却颇有胆识,当赵栩继位之后很赏识这个陈东,于是赐其为进士出身,让他在殿前当了个七品承务郎,留在身边听用。
接着伏波军在辽东复州城下大败八万金军的消息很快便不胫而走,传遍了大河南北,这个消息对于大宋军民来说无疑又是一剂强心针,连日来因为连败给金军的那种沮丧情绪也为止一振,河北一带的抗金活动更加热闹了起来。
徐毅可不知道自己的大军在复州城一战大胜金军的消息传到东京汴梁之后,会引发这么多事情发生,连那个黄潜善都因为他给贬为了庶民,气死在了汴梁城外,此时的他正在辰州城外,看着杨再兴指挥着第一师第三师的大军猛攻辰州城。
辰州以前在辽国的时候,也叫盖州,金人占据了这里之后,才改名为辰州,在前段时间,辰州便已经被孙海带水军攻打了一次,那一次因为准备不足,没有能将辰州给拿下来,但是也将辰州的金兵打成了惊弓之鸟,那以后厉兵秣马,大肆准备迎接伏波军的再次到来,而前几天完颜宗强八万大军攻打复州的时候,他们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可是没成想,没几天时间,局势便发生了一个大逆转,完颜宗强率大军去了复州之后,不但没有剿灭那里的伏波军,反倒被伏波军打了一个险一些全军覆没,逃回了辽阳府。
而辰州城的金国守将则彻底被吓坏了,他也想不通这个道理,为什么完颜宗强这么多的兵马居然打不过一帮海贼,还险些被伏波军所灭,但是他却能想明白,完颜宗强一败之后,那他镇守的辰州城很快便要成为伏波军下一个目标了,因为谁让他的辰州城通往辽阳府呢?只要伏波军想要继续攻打辽阳府,那他的辰州城便要首当其冲。
于是辰州守将忙不迭的又开始了备战,收拢了一批从复州城败退下来的残兵,总算是拼凑起来了五千多兵马,可是这点人手,他一点也不认为自己能守得住这个辰州城,完颜宗强八万大军碰上伏波军都白给,更不用说他这点人手了,可是弃城而逃他是做不来的,因为即便跑回辽阳府,他也难逃一死,上峰是绝不会容忍他这么干的!除了死守待援之外,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伏波军来的比他想的要慢一些,但是也只用了四天时间,便到了辰州城下,金国守将趴在城头一看,便有点晕了,他没想到伏波军居然来了这么多人,城外黑压压一片足有两万多人,不一会儿,便将整个复州城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伏波军众人看了一下眼前的这个辰州城,此城比起复州城还略有不足,上一次孙海率兵攻打这里,没下真功夫,要不然拿下这个辰州城也没有什么问题,现在他们这么多人马,这么多新增的火炮,要是打不下这里就成了笑话了。
所以伏波军兵至城下之后,连大营都没有扎,便将火炮集中在了辰州城南门处,作出了攻城的准备,找徐毅的话说,就是晚上在复州城休息,用不着麻烦再安营扎寨了,拔营的时候太麻烦了!
所以伏波军老兵们嬉笑着便开始了攻城,只有第一次上阵的一些新兵多少还有些紧张,当第一师炮团的六十门火炮备好之后,随着高俊一声令下,这些火炮便猛轰了起来,在城中金兵们的惊呼声中,仅仅一轮齐射,再看辰州城的城门便已经不见了,连带守门的金兵们也都一起被轰成了肉糜。
接着这些火炮便调整了炮口,对准城墙上的那些金兵,又是一通猛轰,结果也只是三轮炮击,辰州城城墙上的城垛便被轰飞了一大片,城上的金兵更是死伤陈籍,在这样猛烈的炮火下,伏波军将火炮攻城中的使用再次推向了一个高点,除非是像汴梁城或者是杭州城那样的坚城,目前的火炮啃起来还有点困难,对于想辰州城这样的小城来说,数十门火炮齐射,是相当可怕的,战争的模式在伏波军手中,已经开始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随着几轮炮击之后,高俊第一师第一团将士在林雄的一声大吼下,集体发动了攻势,只见奔行在最前面的那员虎将,身披双层战甲,手提一根硕大的长柄狼牙棒,策马如飞一般的冲向了一片瓦砾的辰州城城门,徐毅在望远镜中望去,心中多少有点担心,因为这个虎将,正是他最为关心的一个人之一,此人正是大牛,他也在第一师中效命,此战正是他率领突击连打前锋,徐毅可不想看到他人生第一次带兵出战便成为最后一次,心中不免有些惴惴不安了起来,这才是人不关己,关己则乱呀!
“主公不必过于担心,大牛早已今非昔比了,这厮现在发疯起来,连我都不得不多加小心,您不是说过吗?雏鹰总是要有自己高飞的时候吗?”李波这个师长显然还没有太适应新角色,居然安排过了他的手下之后,跑到了徐毅身边,看到徐毅的表情,于是便开口对徐毅说道。
“嗯!说的不错呀!但是毕竟大牛跟我这么久,想不让我担心,是有点不可能呀!咦?你这个师长怎么跑到我这儿了?我说李波,你现在可不是我的亲卫队队长了,怎么能抛下你的部下,跑来这里呢?要快点适应你的角色,快走快走!有事我自会派人找你!”徐毅这才发现李波居然凑了过来,于是立即将他赶走。
李波尴尬的呲牙一笑,然后策马奔回了他的本队,杨再兴和徐毅对视了一下之后,也微笑着摇了摇头。
“这可是你的不对,不管怎么说,你现在是军长,李波也是你的属下,看到了居然不说话,以后还怎么带兵?”徐毅一边摇头一边顺便连杨再兴也教训了起来。
他们正在说话间,大牛便已经带着他的部下冲到了城门之外,而此时城上的金兵早已被打得不知所措,直到伏波军已经接近了城门,才开始组织放箭反击。
可是这个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大牛的突击连士卒们看到金兵放箭,同时将手中钢盾举过头顶,如同突然形成了一个钢制屋顶一般,将身体遮挡了个严严实实,毫不减速的紧随大牛身后,便重重的撞入了城门洞之中,而紧随其后的弓箭手在刀盾手的掩护下,立即弓弩齐发,将城头上正在放箭的寥寥一部分金兵给压制在了城头上面!
大牛一路闯入辰州城中,迎面便撞上了一帮前来试图堵塞城门的金兵,于是二话不说,精铁狼牙大棒抡开了,这一通招呼,一个女真人舞着大枪前来迎战,结果两人只一个照面,大牛靠着力大棒沉的优势,加上他的速度远远快过这个金将,一棒便将他的脑袋打了一个血肉模糊,根本连面目都看不清楚了,这个金将连惨叫都没有发出,便一头撞下了马,成了大牛今日的第一个牺牲品。
大牛带着他的部下冲入城中,以他为首,一通猛杀猛砍,很快便将城门处给控制了起来,紧接着林雄便拎着他的朴刀,率领更多的兵马杀入了辰州城,继而分兵立即杀上了城墙,在城墙上和金兵短兵相接,战至了一起。
城中金兵怎么也没有料到,伏波军居然能这么快便杀入城中,他们的兵力大部分都布置在城墙上面,挨了一通炮火猛轰之后,死伤惨重不说,这士气当即便跌到了冰点,哪儿还有勇气和伏波军死战呀,本来以他们的战力来说,要是和伏波军硬扛的话,说不定还能挡上一阵,可是一旦士气完蛋了,这仗就没法打了!
当他们看到伏波军如狼似虎的杀到眼前的时候,许多金兵都不约而同的掉头就跑,结果被林雄的一千人直杀得人仰马翻,辰州城顿时一片大乱了起来。
金兵守将虽然明知道此战他们不可能打赢了,但是却万万没有料到,城破的居然如此之快,还不待他组织起人马,赶到南门,便看到一员猛将抡开了狼牙大棒迎面冲到了他的面前,惊惶之中,赶紧举大斧招架,大牛的狼牙棒重重的砸在了他的斧柄上面,直震得他两膀发麻,胸口发闷,险些被打得当场吐血,口呼不好,拨马便想逃走,但是大牛岂会给他这个机会,眼看手中狼牙棒招式用老,也不扯招,探出左手过去,一把便抓住了这个金将的牛皮腰带,发力猛喊了一声:“你给我过来吧!”
那员金将还没有明白过来,便被他生生从马上拖了下来,大牛掂着他一下便将他重重的摔在了自己身后,对身后的那些部下吼道:“给我绑起来!”
这些部下们也都是伏波军的老兵,要不然也到不了大牛的手下,这也算是杨再兴特别照顾他了,净让他挑选精兵,组成他的连队,这些手下一看这下好了,自己跟了一个超级大牛人,一个照面居然就把金将给生擒活捉了回来,于是扑上去按住这个金将,便要绑起来他,这个金将奋力挣扎,不甘心就这么被抓,可是这些大牛手下的士卒可不是吃素的,调转刀柄,一下敲过去,当场便将这个金将给敲了个晕头转向,利马就不挣扎了,老老实实的便被绑成了个粽子。
其余的金兵一看连主将都被抓了,当场都有些傻眼,几个金兵是这个守将的侍卫,主将被抓,他们难辞其咎,明知道自己不是对手,还是狂吼着扑向了大牛,大牛看到这些金兵悍勇,丝毫也不紧张,将手中狼牙棒抡开之后,那些金兵递过来的刀枪碰上便飞,几轮下来,便将这几个金兵砸成了烂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