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莫耶已经被从重症病房转出来了,躺在贵族专区的医护室内,脑子里却反复回忆着那天情景,那天对战时的每一招每一式。与他对战的若是个小孩,显然与他差不多大,而且用的是冰系魔法。也许在别的魔法上面还好说点,但是在冰系魔法上败北,这让他受了不小的打击。
克里斯汀·夏伐洛看了他一会儿,悄悄的走了。虽然比莫耶没说,但他从瓦席勒布了解到了那晚战斗的情况。被人打败的确是一件很沉重的事,何况比莫耶内心里一向对自己很自傲,这下高傲的自尊心一定受到很严重的打击,可夏伐洛认为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一个人总是站在云端反而会忽然云层下面的东西,摔下来看一下,也许会认识到更多。更让他在意的是那个打败比莫耶的人——西莱斯特·冰稚邪。
来看望比莫耶的还有很多人,全都是帝国的贵族而且不是一般的小贵族,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送的花朵和滋补品堆在房子里都快装不下了。来人也不乏问候之语,但比莫耶基本上未搭理过他们,他们也不怎么生气,比莫耶的性格贵族中众人皆知,更何况他还是五大家族的人。
可妮莉雅坐在病房外回廊的椅子上,她也想进去看望他,可来往的人太多了,她又不敢。一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才找到机会。
“你来了。”比莫耶看到她,露出了冰雪初融化春水的笑容,脑海里不断浮现小时候与她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可妮莉雅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了,只是看着他,也没说话。
“怎么了?”
可妮莉雅摇了摇头,不愿意回答。
比莫耶想了一想,问道:“是不是碰到我爷爷了?”
“嗯。”
“他跟你说了什么?”
可妮莉雅道:“他让我来看看你,可是……”
比莫耶忽然拉住了她的手,紧紧的抓住:“他们是他们的事,与我们无关。”
可妮莉雅心中微颤,想缩回自己的手,但挣扎了一下还是无果,只好任由他抓着。
比莫耶目光柔和的看着她:“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可妮莉雅低下了头,脸颊上微微有些泛红,依稀记起小时候的情景,那次告别前玩笑般的强吻,让她狠狠的煸了比莫耶一个耳光。
比莫耶看穿了她的心思,笑道:“你是不是想还打一下?”
可妮莉雅忍不住也笑了:“讨厌!”
比莫耶看着她的眼睛良久,把她拉到了身边,吻上了她的红唇。
厄休拉和塞尔特两个躲在病室外的墙边直拍自己心口,两个相视一眼笑了:“原来是这样……”
……
浴室里,冰稚邪正在洗澡,他躺在水温略烫的浴缸中,安宁的享受着一双双小手给自己刷头洗背。为他服务的是一只只可爱的稻穗妖精,这些妖精一个个三十多厘米高,橙金发的头发、蜻蜓般淡金色透明的翅膀,穿着叶子制成的小衣服,光着脚丫,看着像是秋天田里的麦穗而得名。
其实它们并非生在稻田之间,而是孕育在自然魔力充沛的草丛间,不管夏秋,每到果实成熟的时候,它们就像一只只淘气又可爱的窃贼,成群结队的将树上的果实、田梗间的稻穗偷偷的抱走,并在一起快乐的分享。
它们在森林边缘和乡村比较常见,却远处嚣闹的城市,在底比莱斯的宠物市场要买到这样一只小妖精可不便宜。苏菲娜却一气买了五只,除了可以像现在这样替人搓背洗澡,最重要的是它们乐观开朗,团结又而充满了欢乐。
一只妖精抱着刷子正给冰稚邪洗头,另一只提着杯子大打小水桶舀来浴缸里的热水高高的淋下来。还有三只忘了干活了,却觉得池子里的泡泡很好玩,坐在池子边捧起肥皂沫互相扔泡泡,好不欢乐。
看到这些,冰稚邪的心情好了很多,苏菲娜居然会这么用心的挑选这些可爱的‘玩伴’来陪他。它们可不会像哥布林那样,说走就走了。
裹上浴巾从浴室里出来,苏菲娜看他走得苦难,上去帮了他一把。冰稚邪却像被电‘咬’了一般,赶紧把手缩回来,借用风元素将自己托到沙发上。
苏菲娜苦笑的摇了摇头:“我都没觉得不好意思,你倒像个姑娘了。”
“苏菲娜老师,真……真的很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冰稚邪很艰难的说出这些话。如果是虚伪的敷衍之词,他可以说得很轻易,可是这话他发自心里,说起来却像担着千斤重担。
“真的这么谢我吗?”苏菲娜在他对面坐下:“那就放开自己的心,把我当成你的姐姐。”
空气中一丝安宁,只听到花盆附近五只稻穗精灵‘咯咯咯咯’的欢笑。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冰稚邪抬起头直视着她说:“就因为你我都是孤儿,有相似的经历吗?”
“为什么?”苏菲娜看到阳台外艳美的彤阳,就像一个红色的鸡蛋黄:“我也不是很清楚,也许是因为我也需要感情的宣泄吧。”她顿了顿说:“人需要爱和被爱,感情也需要表达和收获。从小失去父母,没有人关爱我,我心中的感情了出没有人可以泄宣。看到孤单的你,就想到了孤单的自己,想到孤单的自己,就会幻想那个不曾存在的弟弟。我经常拿着一个娃娃宣泄心中的情感悲苦,可它不会回应我,也无法慰藉我。”
房间里再次久久无语。
“你呢。”苏菲娜打破宁静问。
冰稚邪说:“我没有体会过失去,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你说的这些,我也不是很明白。”
“你年纪还太小了,以后会明白的。”
“可我有想得到的东西。得到那些我未曾有过的东西。”
苏菲娜忽然问:“那条琥珀项坠呢?你不会……扔了它吧。”
冰稚邪玩着自己的手指,低着头说“我放在宿舍了,我本想一走了之的。”
苏菲娜有点生气说:“那是我最重要的东西,我说过希望你能一直戴着它,不要取下来。”
“最重要的东西,应该给最重要的人。”冰稚邪说:“你应该将它送给你的丈夫,或者留给你的孩子。我有点好奇,你为什么没有男朋友呢?”
苏菲娜身体忽然颤了一下,放在双膝上的手,不知不觉攥紧了。
冰稚邪意识到自己的话触动了她内心的什么事,问道:“你怎么了?”
一颗泪水从脸颊滑过,苏非娜抬起眼帘:“我不会有孩子了。”
……
医院里,比莫耶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这个枯骨、斑白、苍老、但目光犀利的老头,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大魔导士瓦席勒布的样子,连爷爷也很少见到他,只知道他是个神秘的怪老头。
瓦席勒布笑了:“你一定在想我是个神秘的怪老头吧,呵呵,谣传都是这么说的。”
比莫耶对他还是很敬尊:“抱歉,恕我不能起身给您行礼。”
“哎,没事没事。”瓦席勒布笑得很和谒。
比莫耶道:“别人这么说也不一定是谣传,凡是有大本事的人,他们的做为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
“哈哈哈哈哈。”瓦席勒布大笑,笑的声音很沙哑:“小家伙,别人都说你冷颜拒人,不爱说话,看来谣传之说也未必可信啊,呵呵呵。”
比莫耶也弯起了嘴笑了,这是他这几年对可妮莉雅以外,对第二个人真心的笑:“您坐呀。”
瓦席勒布摇了摇手:“不坐不坐,我这把老骨头最近坐的时候多,动的时候少了,要活动活动。”
“您来是有事的吧?”
“嗯。”瓦席勒布目光一凛:“你一定很不甘心吧,在冰魔法上输给别人,心里一定很痛苦。”
比莫耶点了点头:“本来是很难过,可是……”他想了可妮莉雅的音容相貌来,甜蜜的笑道:“可是有人帮我度过了这一关。我现在和平时一样,只是有些不甘心,但并不难过。”
“哦!你比我想像的要坚强。”瓦席勒布道:“能在这个时候得到那个人的帮助,你一定感到很幸运。”
比莫耶道:“是啊,真的很幸运。”
“那就太好了。”瓦席勒布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知道你败给的那个人是谁吗?”
比莫耶眉头一皱,脑海里闪过冰稚邪的影子,他虽然没看到黑衣人面巾下容貌,但他直觉告诉他那个人百分之一千的是冰稚邪。
“看来你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瓦席勒布又问:“你知道为什么你会败给他吗?”
这个问题比莫耶这几天也反复想过,论努力,他一直坚守着爷爷要求的地狱式训练,时常与千百名将士一起战斗;论天赋,他自认为自己绝不会比任何人差;论教育、论学识……不管论什么,他都找不出自己有任何败北的原因,可他仍然是败了,这一点对他打击很大。
瓦席勒布看到了他的迷茫,说道:“其实你忽略了最简单的东西,那就是见识。”
“见识?”
瓦席勒布点头:“困在象牙塔内的人永远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既使这个人学识再丰富,他也只不过是井底的一只青蛙。”
“井底之蛙!我是井底之蛙?”比莫耶想了想,点头道:“那我应该怎么办?叫爷爷派我到前线战场上去,和我哥哥一样吗?”
瓦席勒布摇了摇头:“国家间的战斗会被一些东西所束缚,不能最大限度的自由发挥。如果现在的你是井底的青蛙,那么上了战场也只是一只大海里的鱼,只有飞在天空中的鸟儿才能看到更多的东西。”
比莫耶道:“你是让我做去佣兵?”
“不一定是佣兵,只不过是一种形式。你是一个有天赋的人,千万不要被形式所束缚。离开象牙塔吧,其实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除了那些书本上可以学到的死板知识,你更需要的是增长见闻。离开了它,你很快就能追上前面的脚步。”
比莫耶怔怔的回味着瓦席勒布的话,一抬头,他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