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户部侍郎杨思义大人,精于赋税清算,才干显着,可为计部尚书。”李善长首先提出第一个重要人选。
杨思义,蕲水(今湖北浠水)人,因徐寿辉起事避乱隐居池州,定远军占据池州,广求名士,他被召入江宁,先是命掌起居注,后调户部。当时江南经历战乱,百姓流亡,土地荒芜,他奏请刘浩然下令,招抚流亡,开垦荒地,广种麻桑,灾区免税四年,以利民生,而且在任期间,对土地丈量、户口清查、财粮收支等办理得井井有条。江南上下,无不称赞其理财治政才能。他出任计部尚书可以说是众望所归。
“原户部郎中杭琪大人可为户部尚书,原户部侍郎刘诚大人可为农林部尚书。”以前户部尚书由李善长兼任,现在一下子分出几个部,而且他打定主意不专权,所以开始提拔户部原来的几个人。
提了三个人选,李善长便不再开口了,汪广洋看了看刘浩然,又看了看李善长,接着开口道:“原礼部尚书钱用壬大人可留任。”
钱用壬字成夫,元廷南榜进士第一,授翰林编修,后奉元廷之命出使江宁招安刘浩然,任务没有完成他却被招揽了。随着江南越发兴盛,称帝立朝的趋势也非常明显,礼仪、祭祀、宴享等制度也要跟上,而钱用壬考证古义尤详确,他当这个礼部尚书非常合适,而且他虽然属于理学派,可是比较听刘浩然的话,加上他的专长是制定礼仪制度,对邸报书刊不敢兴趣,刘浩然再放个侍郎就可以了。
所以对于钱用壬的任命可以说理学派和淮西派都能接受。
“原东南大学学正李习先生可为学部尚书。”汪广洋又提了一个人选,李习当学部尚书可谓是名之所归,他此前是江宁大学学正,把江宁大学办得有模有样,后来又一手操办了东南大学,现在几乎可以与江宁大学并驾齐驱了,其能力可见一斑。而现在学部最大的任务是在各省开办大学,所以说他不当学部尚书谁当?
“陆军部尚书刘基大人,海军部尚书俞廷玉大人可留任。”这两个职位没人敢抢,一来这二人在任上干得不错,有目共睹,二来军事方面一直被刘浩然牢牢掌握,谁也不敢轻易踩进去。
说完这四个人选,汪广洋也偃旗息鼓了,他生性谨慎,原本就不准备出言建议的,只是李善长让他出面这才出来说了几句。
“已经定下七个了,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吗?”刘浩然喝了一口茶,依然淡淡地问道。
“丞相,诸位大人,我来说几句。”朱升开口道,他是刘浩然的老师,又只是江宁大学的学正,所以身份非常超然。
“原吏部尚书滕毅大人和工部尚书单安仁大人任上勤勉称职,应该留任和转任运造部尚书。”
滕毅原是吴地人,后来留居傅友德幕下,随即转任江宁,由于其为人清廉刚直,很快被委为吏部尚书。此人虽然治学倾向理学,但是从严格意义上说他属于中立派。单安仁是濠州人,少为府吏,逢江淮兵乱,他集义兵保乡里,授枢密判官,从镇南王孛罗普花守扬州。旋闻刘浩然率淮西豪杰定江宁,即率众归附,仍将其军,守镇江,旋移常州。后来李善长将他从军中调出,以为助手,累迁至中书左司郎中,工部尚书,是个不折不扣的淮西集团干将。
十二个尚书一下子定了九个,还剩下三个,分别是工商部,法务部和外务部,前两个是新设出来的重要部门,刘浩然一直以兴工通商、完善律法为要任,这两个职位关系重大,没有刘浩然亲自确定,谁也不敢出来抢,而外务部是个完全陌生的部门,很多人觉得它是个鸡肋,却不知道一旦江南海路大通,海外扩张时这个部门的重要性。
“剩下的我来提议吧,法务部尚书由原刑部尚书周祯来出任,工商部尚书由原内务局主事沈从年出任,外务部尚书嘛,就由原礼部侍郎世家宝来出任。”看到众人一片默然,刘浩然便开口道。
周祯肃正严明,虽然刑部被按察司“夺了”大权,但是他丝毫不气馁,除了将巡检、典狱管理得井井有条外还积极参加始定律令,并严格要求吏士循守律法。沈从年此人就有点意思了,他原本是温州人,是永嘉学派的弟子,并学以致用,极善经商,后来因为家财丰厚遭人嫉妒陷害,他带着家人仓惶逃到宁国亲戚家。后来刘浩然下江南,他被召入江宁。但是此人读书不精,学问又不好,不为文人名士所喜,但是刘浩然却看中他的才干,将内务局交给他管理,几年下来居然让内库翻了数十倍。刘浩然给他分了股份,也越发地器重。这次将他推到工商部尚书的位置上,就是利用他善于经营的能力。而世家宝原本是礼部侍郎,管得就是理藩这一块,刘浩然的意思是现在江南海路还没有完全打开,外务部基本上不会起作用,让世家宝来只是起个过渡作用,将来发展了不合适的话再换人。
“另外我还想让周祯兼任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刘浩然话一落音,众人一片哗然。法务部尚书原本就权柄甚重,现在又加了一个几乎与中书省平行的都察院副主官,这位置身份又重了不少,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十二部最重的一位尚书。
“丞相,属下才能浅薄,恐难受此重任。”周祯站起来说道,刑部的权柄越来越小,听到刘浩然将刑部改为非常重要的法务部,他已经做好转任他职的准备。却不曾想刘浩然不但让他担任法务部尚书,还加了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之职,怎么不叫他惶恐之至。
“有成,知道我看中你什么吗?”
“回丞相,属下不知。”
“自从我设按察司之后,刑部变成了众人眼里的清水衙门,可是你不恼不馁,依然踏踏实实做事,而且还积极参与始定律法,并以身作则,严格循法。不易啊,从你身上我看了勇于任事、恪守职责。这样的人我不委以重任,天理何在!”
听到刘浩然在众人面前如此高的评价,周祯不由眼睛变红,心中涌出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感慨。
“有成,法务部权责重大,都察院更是如此,你要多费心,多操劳了,但是也要注意身体,你已经四十多岁,不年轻了,把好大局就行了,不必事事操心,诸葛武侯鞠躬尽瘁的精神要学,却不要做到死而后已,现在百废待兴,江南还需要你这样的人。”
听到刘浩然这无比温暖和善的劝慰,周祯只是拱了拱手,强忍着要流出来的泪水退回到座位。
朱升、刘基、宋濂等人不由看了看刘浩然,又看了看还在那里极力压制自己心情的周祯,心中不由暗叹道,又一个重臣被收了心,周祯以后不呕心沥血恐怕他自己都睡不好觉。
不过刘浩然却想得是另外一些事,他借着表扬周祯为诸位大臣树立了一个榜样,好好敲打了一番。在另一个方面,法制建设是他一直注重的,法务部尚书非常重要,但是光这些是不够的,在将来,他准备赋予都察院“公诉权”,也就是可以代表国家对个人、机关提起诉讼打官司,这可是不得了的权力,一般人你敢跟一个国家打官司吗?有了这个权力,周祯基本上等于后世的政法高官了,当然了,刘浩然让周祯只是担任相当于“副总检察长”的左副都御史,就是想保持都察院的独立性。同时,刘浩然想到了你既然要同别人打官司,那也意味着别人也会找你打官司,因此他准备确定让法务部做为官府的代表到按察司去“对堂”,而且也准备指定一名侍郎专门应对此事。
十二名尚书定好了,接下来该讨论侍郎人选,刘浩然首先说道,不再设左右侍郎两名,而是要设侍郎四人,分管一摊,这样算下来十二部就需要四十八名侍郎。几经讨论,陈亮、朱珍、盛元辅,张仁、张允文、杨翼、王恺、栾凤、詹同、樊景昭等人一一被确定,罗复仁被刘浩然定为学部侍郎,原陈汉江西行省平章胡廷瑞被定为运造部侍郎,而礼部负责管理邸报书刊的侍郎由刘存信出任,法务部负责调查局的侍郎由刘存礼出任,他俩是刘浩然义子中为数不多从文或由武转文的人,一个原本就任侍从司副官科佥事,曾经负责过监控“舆论导向”,另一个出任过调查科佥事,管调查局熟门熟路。
“尚书、侍郎人选已定,接下来也是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明确各部的职权。”刘浩然喝了一口茶说道。
“如何确定?我一直说一切以律法为准绳,那么各部的职权也已经由律法来规定和赋予。”
“丞相,古云令由上出,中书省各部的职权应当由你来确定即可。”名士夏重濡起身说道。
“这样不好,万一哪一天我突然心血来潮说,滕毅大人,你帮我查查这秦淮河的水为什么变浅了?那滕毅大人岂不是要越权了。”
众人不由跟着大笑起来,秦淮河水变浅了,应该去问负责河渠修缮的运造部,滕毅一个吏部尚书去管这事,的确有点越权了。
“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有了律法规定,什么是你该做的,你应该怎么做,做错了或者不做又有什么惩戒我们都心里有数。所以律法是根本,秦先生、主敬,你们一个为按察司总使,一个都察院都御史,在司法执法过程应该颇有感触,我就请你二人为主,带着诸按察使,诸都察御史,与枫林先生等饱学教授、有成等法司官员一起定律法。”
“属下遵命。”秦从龙、陶安连忙起身拱手应道。
“我先定个大框架吧,这律法可以分为民法,专门用于民事纠纷,如契约、商贸往来、夫妻家庭关系等等;刑法专门用于对他人和国家的犯罪行为;行政法专门确定和约束官府管理的法律、法规。嗯,就先把这三部律法确定完善起来。至于制定律法的原则,首先要求律法一定要细,不能笼统,那种模拟两可,左也行,右也行是万万使不得,必须用词精准、严谨、通俗,不但文人看得懂,百姓们也能理解是什么意思。不要怕浪费纸张,十句话才说得清楚的你写成十五句我不会嫌你罗嗦,你们万万不可让有些人在那里买弄学问,来个什么杀人者弃市。”
听到这里,众人不由微微一笑,中国历朝以来正式官文都非常讲究,工整文美,唯独就不讲究通俗易懂。刘浩然这个想法倒是比较新奇,这就要考验秦从龙、陶安等人的水平,既要写得通俗易懂又不能太俗。
“第二是责过相抵,也就是犯多大的错误必须承担多大责任,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杀了人犯了事绝不能以钱抵罪。当然不能因为有人断了别人的手脚就要断他的手脚,可以采用折中的办法,例如你问他,你断了别人手脚,现在要对你进行惩戒,你有如下几个选择,一,官府也断了你的手脚,二,苦役二十年,三,宫刑。如果那人选择宁愿断手脚,那你们就可以把惩戒定位为苦役二十年。”
刘浩然的说法非常有意思,众人越听越觉得有趣,议事堂的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
“丞相的意思是惩戒从重?”秦从龙不由问道。
“罪大恶极、重犯者从重。重犯我就不说了,累教不改,这种人就该重重惩处,至于罪大恶极者,我举个例子,有强盗抢了某人五两银子,按律当苦役五年,但是这五两银子是某人拿去给母亲救命的钱,他丢了这钱,羞恼之下投河自尽,那这强盗当重处,当苦役二十年;又例如一户人家仅有独苗一个,却被人贩子拐走,结果搞得这户人家支离破碎,那这人贩子当重处,不是苦役十年这么简单,杀了都难以解恨!”
“属下明白了。”
“我刚才所说的是刑法一方面,律法最重要的原则是公平、公正、惩恶扬善。你们切记。”
“我等谨记在心。”
“诸位尚书侍郎,律法一定,你们不但职权在身,也必须承担起责任来。你们负责决策,万一出了问题,我就要找你们的麻烦,可得小心。”
众人不由相视无语,丞相这是什么意思?聪明的如刘基起身拱手道:“还请丞相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