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历二年春三月,肆虐的近四个月的风雪终于停止了,冰雪开始融化,漠南大地一片泥泞,在这个不易大军行进的日子里,常遇春率领七万大军从兴州转头向西,经过一番艰辛的跋涉,来到云州,一举攻陷,然后继续西进,于四月中在兴和路路治高原(今河北张北)与邓友德的十万大军汇集,以常遇春为主,邓友德为辅,挥师北上。
大军先攻克北元中都,继而攻克宝昌州,于四月底翻过鞍山,攻克桓州,逼近上都开平。
此时的北元一片惊慌,去年明军的暴雪行动让北元损失太大了。诸路明军杀过去,男丁青壮可以跑,老幼妇孺就没有那么腿脚便利了;人可以躲起来,大群的牛羊没有办法躲;牛羊有幸逃出生天,堆积的干草却和帐篷一起被烧成灰烬。
大雪漫天时,逃过一劫的北元草原百姓们望着一片白茫茫的旷野只有等死。帐篷没有了,牛羊没有了,风雪之天怎么熬过去;保有牛羊的草原百姓却只能看着这些命根子一只接着一只倒在雪地里,没有秋天准备好的干草,那些牛羊只能饿死,赖以生存的草苗藏在数尺厚的雪地下,就是人用铲子都刨不开,牛羊又如何用蹄子和鼻子拱开呢?
终于熬到了春暖花开之时,元帝名下的人口和财富少了一半,而幸存活过来的草原百姓早已饿得嗷嗷直叫,他们眼里只有牛羊和吃的。齐王和济南王首先开打,齐王说去年的盗贼是济南王引来的,济南王反咬一口说是齐王放进来的,反正目的只有一个,索要对方的人口和牛羊,尽量弥补去年的损失。在这种关乎一族一部生死的关头。亲戚又如何,父子都没得谈!
两部从三月开春就开打,霹雳啪啦打了两个多月,中间连元帝的调停诏书都不管用。诏书有什么用,能变出人口和牛羊来?而且齐王和济南王也不傻,南边是明军,人家刚刚把元帝赶出中原,正是气盛,数十万得胜之师正屯在各险要关口,这个时候南下打“草谷”,岂不是找死,还不如从别的地方找辙吧。
所以当明军逐步逼近上都,元帝向济南王、齐王发出的征召勤王之师的命令也被置之不理,没看人家正打得最激烈吗?真的没空!因此,北元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去对抗和打败来势汹汹的明军。
北元统军总帅-北元太子爱猷识理达腊也是素有大志的人,元帝曾经荒淫无道,朝政靡废,天下群雄四起,爱猷识理达腊便起了心思,准备将百无一用的父亲元帝赶下台,自己独掌权柄,励志图,重复祖先的荣耀。
可是元帝治理国政没有太多的手段,但是从小在尔诈我虞、你死我活的内争中长大,最后脱颖而出,怎么会没点手段,一番争斗下来,元帝虽然几经劣势,但总是不落太多的下风,保持不倒。爱猷识理达腊费尽心思虽然掌握的大权,但是老窝却被人端了,连人带马给人赶出来了。在这个时候,爱猷识理达腊也不敢轻易废黜大势已去的元帝,反而要把他供起来,现在北元已经势弱了,再内乱一番自己就要卷铺盖了。
看到明军气势汹汹逼来,爱猷识理达腊东拼西凑十余万大军于南坡店与明军对峙。
期间,大将蛮子海牙向爱猷识理达腊建议,明军远离中原,算是孤军深入,元军可以不急于与其交战,而是正面与其相持,多出骑兵袭其粮道,焚其囤积,不消两三月明军定可困穷自乱,届时元军再择机掩杀,必可大破之。
这一招的确很适合元军的处境,大可发扬元军灵活机动的长处,打击明军的弱点。明军突入草原深处,对辎重后勤要求极高,只要粮道后路被侵袭,明军后勤供给时断时续,军纪再严明也受不了,元军再集中一点进行突击,在这个空旷的草原,只要明军溃败就是元军骑兵的天下,他们会像一群饿狼一样把明军连骨头都吞下。
但是爱猷识理达腊犹豫再三却否决了这一决定,他现在最重要的是时间。好容易开春了,北元需要对从大雪和苦难中熬过来的草原进行清点,那些饱受创伤牧民和贵族们需要北元皇室的安抚,被偷袭明军和大风雪撕碎的势力边界也需要北元朝廷出面来调解重新划分。只有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理顺了,北元朝廷才能从漠北草原上获得更多的兵源,然后挥师南下反攻。
另外一方面,北元从大都退出之后,在草原上的威望已经降到了最低点。在元廷立朝之前,蒙古的大汗是由蒙古各部落的首领开会公推的,这叫“忽里勒台”。这个传统的制度成了成吉思汗子孙们合法争夺汗位的途径。在成吉思汗之后继位的窝阔台、贵由、蒙哥等都由“忽里勒台”推举。但蒙哥死后,元世祖忽必烈破坏了公推的惯例,不经“忽里勒台”的推举,自立于开平。后来,更仿效汉制,立太子,定皇储之局。(太子不一定由大汗的儿子担任,有时也可以由大汗的兄弟担任。例如元明宗曾经立他的弟弟即后来的元文宗为皇太子),在打败“忽里勒台”推举出来的阿里不哥之后,元廷的帝王或传子或传弟,但有一点不变的,就是元廷的帝王只能由忽必烈的后裔担任。
忽必烈彻底破坏了“忽里勒台”选汗的制度,在蒙古势力范围内引起政治大地震。蒙古的宗室及诸汗国围绕着继位问题的战争,此起彼伏,争个不休。直到元武宗至大三年,以窝阔台的后代察八儿向元廷臣服为标志,蒙古大帝国再告统一。诸汗国承认是元朝的宗藩,奉元廷为正朔,遣使进贡。这表明,实力雄厚的元廷终于成功地迫使蒙古宗室及诸汗国承认其不经“忽里勒台”公推的汗位的合法性,但是这种臣服只是一种形式而已,蒙古宗室和诸汗国早就对元廷离心离德,加上诸多汗国需要面对新的对手和敌人,元廷对草原和广袤疆域的控制力也日益下降。
自从元廷被逐出中原之后,这个大帝国的正朔被严重削弱,中原众多的人口和富足是元廷压制草原和广袤汗国的重要依持,现在一切都没有了,拼草原的实力,其实谁怕谁呀?
在这种情况下,爱猷识理达腊明白,明军可以失败,大不了卷土重来,可是北元不能败,要是再败元廷的话真的就要被人当成狗屁了。
爱猷识理达腊左思右想,就想着如何打败明军,而且是迅速打败明军,因为现在草原上正掀起一阵风暴,要是依照蛮子海牙的计策,至少要花上两个多月,那时什么事都已经成定局了,北元再去插手就什么也捞不到了。
必须尽快打败明军然后携此大胜之势赶赴草原,收拾已经开始散乱的人心,重新树立起草原主人的权威,这样才有可能调集兵力反扑复国。
爱猷识理达腊与大将蛮子海牙、哈刺漠商量之后,制定了新的战术策略。先由蛮子海牙率军对明军发起试探性进攻,然后将明军前军引出来,引入哈刺漠的埋伏圈,歼灭明军前军后,最后对明军发起总攻击。
蛮子海牙带着三万骑兵对明军发起攻击,邓友德、侯明率部对拒阻挡,两军“一不小心”就杀做一团,分不出你我来,完全搅在一块了,最后还是哈刺漠率军出阵接应,这才让蛮子海牙脱出身来。
初战两军都是损失惨重,对于爱猷识理达腊来说却没有达到战术目的,这让他郁闷不已。第二天,明军突然向后撤退数十里,直退入桓州城。
爱猷识理达腊思量一会明白了明军的意图,他们发现元军作战意识还算坚决,无法一战荡平,于是便有了怯意,或者是说对于大军过于突出敌境有了几分担忧,于是想后退一些,压缩供给线,减轻整个后勤的压力。还有一个可能,明军也察觉到自己过于轻敌莽撞,想后退几步或者是想和后面的明军联系上。
爱猷识理达腊遣蛮子海牙出兵侵袭明军后方,多次对云需府到桓州城的粮道发起进攻,明军的粮草超过三分之一被付之一炬。明军的粮草供给很快就紧张起来,十七万人每日马嚼人吃难计数量。
进入五月,颇受压力的明军开始向云需府撤退,从高原城到云需府这段路现在有数万明军骑兵在两翼活动,比起云需府到桓州城之间的粮道安全性要好多了,为了安全着想,明军也是应该的,要是真的被元军断了粮道,全军覆灭也是可能的。
明军沿着滦河上游徐徐南下,他们进退有序,组织严密,尾追过来的元军几经刺探却怎么也找不到明军的空隙,每次冲阵都被明军用弓箭和火枪给打了回来。
翻越鞍子山时,元军终于找到机会。由于地势的缘故,明军必须排成一字长蛇阵沿着山道行进。为了掩护大军后撤,明军留下五万军队在鞍子山北麓布阵断后。
蛮子海牙率领八万骑兵轮番冲击明军后军,试图突破,然后越过鞍子山对明军中军尾巴发起进攻。他们都知道,翻越过山的明军是一时无法组成军阵,这就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候。
面对蛮子海牙疯狂的一轮又一轮冲击,断后的侯明手拄长剑,面对如潮如浪的元军骑兵却十分冷静。他麾下的五万将士们按照早已刻进骨子里的步骤和习惯,手持长矛,一排排站得密密麻麻,挺直了胸口迎击着元军的冲击,而方阵后面的弓箭手一次又一次的张弓搭箭,然后按照军官的口令,或抬高三寸,或降低两寸,向指定的区域倾泻着箭雨。
蛮子海牙看着自己的骑兵一次又一次停足于箭雨下,他并不着急,根据此前商量好的,自己从正面冲击,哈刺漠率领两万骑兵绕道冲击鞍子山南麓的明军,只要那边受到攻击,肯定会混乱,一旦南麓明军散乱,北麓的明军看到后路已乱,自然也会溃散。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持向明军后军的进攻,吸引住明军的注意力。
正厮杀正酣时,南麓突然响起了喧叫声,而连绵不绝的火炮火枪声响成了一片,南麓开始发动了,蛮子海牙心里一缩,他心里并无半分喜色,明军这样的对手,从关内打到漠南,他已经深知这些江南蛮子的厉害,丝毫不敢大意。
火炮火枪声越来越激烈,蛮子海牙下达给部队的命令也越来越严厉,对明军后军的进攻也愈来愈惨烈起来。
过了两个时辰,南麓的枪炮声慢慢地疏落下来了,但是人马腾起的喧闹声却显得越来越乱,好像是大队明军数万骑兵追得满地跑。
没有多久,明军后军开始移动,他们开始向鞍子山东麓移动,蛮子海牙顾不上去管这路明军,他的目的在于明军的主力,只有击溃了明军主力,这路支军也不足为患了。
超过五万骑兵越过了不高的鞍子山,他们看到山下十余万明军早已失去原本的密集阵型,他们形成了数百个菱形阵散布在鞍子山南麓的旷野中,而不多的元军骑兵还在里面挣扎徘徊着。
“冲过去!”领军的元军将领不熟悉明军的这种阵型,以为是明军被自己的战友们舍命冲散了,于是一挥手便率军冲下山去。
元军骑兵冲势汹汹,很快就散进了明军阵型中,而刚才不多见的枪炮声却骤然地响起,整个旷野一片激烈的枪声。
此役,北元十万余骑兵被歼七万余,蛮子海牙和哈刺漠率不到三万的残军护住爱猷识理达腊逃回开平,不两日,元帝在众人的护卫下又一次向北逃离,逃入应昌。
于此同时,蓝玉率七万明军向开元路发起总攻,而东北诸族九万余骑从北方各地向开元路、宁昌路发起猛攻。
四月中,蓝玉攻陷开元城,纳哈出退据泰宁,可是泰宁路已经残缺不堪,往日富庶的草原牧场显得一片死气,各部之间的纷争层出不穷,纳哈出一边要应付明军排山倒海般的进攻,一边要处理这些纠纷,内忧外困。
成吉思汗四杰之一木华黎裔孙的纳哈出毕竟是元廷名将,他极力压制了东蒙古诸部的矛盾,凑得十万骑兵,对蓝玉部发起反攻,两军在吾儿河(今松花江上游)畔发生激战。
蓝玉以四万海军陆战部队为核心,三万步军为辅,摆下铁桶阵,以马车为拒,火枪火炮为主,奋力抗击着元军的进攻。
东蒙古诸部虽然被纳哈出凑在一块,但是人心不齐,各自打着各自的算盘,出兵不出力,生怕自己的人马损耗过大会被他部吃掉。纳哈出无计可施,只得出动自己的精锐部队,试图突破一个缺口,引入大队元军。
三万精锐骑兵在如五月暴雨般的枪林弹雨一次又一次饮恨,最后损失殆尽,尸体布满了整个河畔。看着这惨烈无比的战场,东蒙古诸部的骑兵已经没有什么心思打仗了,他们生怕自己也落得同样下场。
在战事胶着时,东北诸部的骑兵从后面杀了过来,又一次肆虐着泰宁路的草原,闻得这个消息,东蒙古诸部的骑兵们开始人心惶惶,开始很少骑兵擅自离队,接着是更多的骑兵离队,最后纳哈出大队人马土崩瓦解。
这些离队的骑兵回到各自的部落,却面对着东北诸部骑兵优势兵力的攻击。为了保卫家园和家人,蒙古人只得浴血奋战,泰宁路大地上到处上演着惨烈的骑兵对决。蒙古人损失惨重,东北诸族骑兵也遭到了重创。
最后,纳哈出在蓝玉的逼迫下,只得率残部退据哈刺温山东麓重新立营。而泰宁路等地的蒙古诸部在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后,不是全族越山西遁就是举族向明军投降,东北战事终于告一段落。
在北京城的刘浩然接到这些战报,知道明历二年春夏季对北元的战事差不多了,现在该轮到明军的骑兵出击了。明军的优势在于兵力优势,所以刘浩然便定下这轮番战,春夏明军主力上,给北元迎头一棍子,秋天明军轻骑上,给北元当胸一刀子,双管齐下,务必让北元喘不过气来,在最短的时间里打倒北元。
明历二年六月中,北方的战事告一段落,刘浩然与前线将士们开完军事会议,部署好明历二年秋冬季的战略,将北方战区划成三部分,西区包括大同云内,以邓友德负责,中区包括集宁、高原、兴州,以常遇春负责,东区包括辽东、辽北,以蓝玉负责,三区以常遇春为主帅,各自区域负责,相互协调作战,主力一边军屯,一边防御,轻骑兵开始做好准备,预计七月开始向北发起第二次暴雪行动。
诸事安排好后,刘浩然离开北京,开始北方进行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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