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帝国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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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驶向锡兰

陈孝林站在“赵牧”号的艉楼上,看着这艘三级战列舰缓缓驶离崇明岛军港。“赵牧”号是明历十一年十月才从辽宁省辽河口造船厂下水,采用的是沿着辽河运送下来的柞木为主体,桅杆采用的也是这一地区出产的杉木,由于拥有十分丰富的森林资源,辽宁和三河省将成为大明造船业重要的原材料产地,因此内阁制定了一系列法规,用于保护这片具有战略意义的森林,并且制定了完善的论伐制度。每片森林进行间隔性砍伐,砍伐多少后再在其中种植上同样多的树木幼苗,夹在没有砍伐的成材树木中,让这些幼苗得到这些高大成材木的保护。数以万计的巡防营日夜在这些森林中间和周围巡视,严禁砍伐和防止森林大火。

“赵牧”号从辽河口经过一个多月的缓慢航行,终于来到了靖江岛上的装配厂。这一个多月里,新下水的“赵牧”号经历了海水和海风的洗礼,而造船厂的技师随船时刻观察,记录这艘船适应海航的全过程。但是一切都非常顺利,毕竟大明经过二十余年的发展,造船业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和理论,而“赵牧”号又是在辽河口造船厂四号干船坞上经过三年的长期建造,不是过去那种快速突击造船制度下出产的战舰所能比拟的,船舱里所有的木材都得到了充分地干燥,站在船舱里,你还能闻到一股阳光的味道。

在靖江岛上装配好所有的火炮后,一队海军海员正式接管了这艘战舰,然后在崇明岛外海域进行了长达一个月的炮组练习,以检验“赵牧”号是否能经受得住实战的严峻考验。到了明历十二年三月,这艘战舰才算正式被大明海军接受,列入第五舰队编制。陈孝林此时正好需要回锡兰指挥作战,于是“赵牧”号便成了他的旗舰。

“大都督,我们是不是可以起航了?”“赵牧”号舰长王秉章在一旁问道。

“可以起航!”陈孝林笑着说道,说罢便站到了艉楼的一侧去了,因为从这一刻起,王秉章将是这艘战舰的最高指挥官,就算陈孝林是舰队大都督,正常航行情况下,哪怕是小规模海战的情况下,也不能指挥王秉章,除非“赵牧”号加入到一支编队中去,陈孝林以编队最高指挥官的名义才能指挥到王秉章,这一切都是大明海军极其严格的《海军作战条例》所规定的。

“水手长,操帆长,准备挂帆起航!”王秉章站在艉楼指挥位上下令道。

水手长回了个礼后立即吹响了挂在脖子上的铜哨,并顺手将一个沙漏翻过来,按照大明《海军航海条例》,战舰上做任何事情都有时间限制,不能在限定的时间内完成任务是要受到惩罚的,而沙漏则是水手长这位直接指挥官用来掌握时间的工具。

在操帆手的喝令下,三十个水手沿着绳缆爬上了三根桅杆,最后站到了最高的横杠上,他们非常麻利地将绑在横杆上的绳索解开,将第一横帆放下,再牢牢地将上下两端系在横杆上,接着便往下走,站在第二根横杆上,开始放第二面横帆。

陈孝林扬起头看了一会,旁边一个人突然开口道:“这些水手真是太勇敢,这么高还动作得这么麻利,要是我,腿都软了。”

陈孝林不由低下头,转身笑着说道:“严教授,这叫术有专攻,这些水手是大明海军最坚实的基础,也是一艘海船上最有有力的支撑。这还是风平浪静,要是在风暴中,你看到这些勇敢地水手在桅杆上与风暴做斗争,正是因为他们的勇敢,才使得我们能够战胜海浪,顺利抵达目的地。”

严教授不由也笑了起来:“大都督,听完你的话,我都不由想起那一幕让人惊心动魄的画面来。”

“这些水手十五六岁就到海船上服役,他们花费了数年时间练就了一身本领,他们有的擅长在绳缆上与风暴海浪搏击,有的擅长木匠,有的擅长炮击,他们都是大明海军最大的财富。”

“大都督,我曾经听说大明海军一直非常缺乏海员,是不是这样的?”

“是的,严教授,在大明海军,优秀的海军海员和军官一样很缺乏和紧张,因为他们必须经过数年乃至十几年的时间才能锻炼出来。而且一旦海军进入战时状态,可能会突然需要比平时多数倍的海员和军官,这一直是个大问题。”

“大都督,大明海军的海员都是招募制吗?”

“不全是,大明海军无论守备还是常备部队,基础都是义务兵制,但是由于常备部队的要求更高,所以海员多半都是义务服役海军士兵中的志愿兵,他们一般都要服役十五年,而且就算退役,也可能随时被招募回来。”

陈孝林所说的海军守备和常备部队一般泛指的是海防、内河舰队和第一至五舰队,不过也没有那么严格的区别,海防舰队的骨干就有不少是招募的志愿兵,以老带新地帮助占大部分的义务兵制海员,这些义务兵制海员一旦成长起来,就会被选入常备部队,进而成为志愿兵。

说话中,三根桅杆的上面三面横帆已经被完全放下,强劲的西北风将这些大帆吹得鼓如圆球,“赵牧”号速度一下子被提升起来,而且船体开始向左倾斜,一阵很很响的嘎吱声从船体各处传来,不过陈孝林和王秉章都很不在意,他们都知道,这是新船特有的现象,只有经过一段时间的航行,船体各部分被外力拉扯均衡之后才声音便会变得很细微了。

“赵牧”号那庞大的身躯逐渐被巨大的白云所笼罩,陈孝林站在艉楼上,感觉整个天空全部被这朵朵白云所遮挡住。当舰首斜桅杆上巨大的三角帆被全部打开之后,陈孝林感觉到“赵牧”号那重达一千七百吨的舰体轻盈地如同在浪尖上掠过的海燕,在波浪微微的起伏下,在海风的吹拂下,在海面上划出一道白浪长痕,向南而去。

在它身后,则是两艘护航舰,从展开的帆可以看得出来,它们的帆没有全部打开,这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当它们的帆全部挂上,以速度和灵活见长的它们就不再是“赵牧”号的护航舰,而是让“赵牧”号只能看到它们的远去的背影。

随着航速加快,艉楼上的风变得大起来,陈孝林请严教授回船舱去,当这位南京大学的教授离开时,不仅舰长王秉章要向他挥帽行礼,连陈孝林也微微弯腰,以表示敬意。在大明,教授相当于一位将军,更何况这位严守慎教授年仅三十七岁。

严守慎回到船舱,他有一间自己的房间,如同陈孝林和舰长一样的待遇,虽然房间不是很大,比起已经让给陈孝林的舰长室和被舰长占用的作战室要小一些,但是严守慎知道,在这封闭狭窄的空间里,能有一个单独的房间是多么的不容易,就算大副以下的军官都需要两三个或几个人住一间房间,水手海员们更是数十人挤在一间大船舱里。

严守慎趴在桌子上写笔记,他是南京大学哲学系的教授,从他治学开始就养成了记笔记的习惯,而这次上船更是有一个重要的科研课题,所以笔记就显得更加必要。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敲门声传来,“请进!”

“严教授,大都督和舰长请你去参加我们的例会。”门被打开,一位水手站在门口说道,他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脸上还带有一丝腼腆和羞涩。严守慎点点头:“好的,我就去。”他知道,尽管这位水手海员看上去很年轻,但是人家说不定已经在海上跑了四五年了,见识过的东西比一位格物院的院士还要多,毕竟这“赵牧”号是大舰队的旗舰,配备的水手和海员不会太差。

来到宽阔的后船舱,这里位于舰长室和作战室的下面,也是数百名水手海员睡觉休息的地方,占据了整整一层甲板的大半部分。不过这个时候,水手海员们睡觉用的吊带床都已经被收了起来,杂物也被堆到周围去了,空出一大块空地。除去正常值班的军官和水手,三百多人围坐在这里,将这里围得有点水泄不通,但是中间还是留出一块空地。

陈孝林、王秉章坐在正中间的两个木桶上,旁边还空出一个,当严守慎走进来时,陈孝林、王秉章率先站了起来,向其表示致意,其余的军官和水手们也纷纷站了起来,用自己的方式向值得尊重的教授致敬。

严守慎在木桶上坐了下来,他打量了一下周围,最核心的就是这里,以自己、陈孝林、王秉章为首,左右坐着大副、二副、军令官、陆战哨长、医官、舵手等重要的军官士官,而在围坐的水手海员,最前面一圈的是军官,如负责火力的火炮指挥军官,负责操帆的帆缆军官,负责甲板的甲板军官,负责后勤的辎重军官,在他们后面则是水手长、操帆长、甲板长以及非常有经验的老水手,再后面则是一般的水手,最后面则是经验较少的年轻水手,刚才请严守慎过来的水手就坐在最后端。他们以各自职责为范围,以负责军官为首坐成一个个小团体。

例会的仪式是先向妈祖祈福,妈祖自前宋以来,就成为海员心目中的庇护神,只要出海,每日都要祭拜,以保佑在风雨莫测的大海上平安。

大明海军海员可以说是最富有冒险和进取精神的一群人,但是却是忌讳最多也最古怪的一群人,他们的忌讳有一般不让女人上船,晚饭一定要在日落前吃完,甚至有时候向某个方向尿尿也是忌讳。

看着上至陈孝林、王秉章,下至普通海员,对着妈祖像虔诚恭谨行礼,严守慎不由觉得有些好笑,海员忌讳女人上船,却将一个神化的女人当保护神,不过严守慎不敢出言,而是跟着恭谨地行礼,对妈祖不敬,在船上可是大忌。

接着是给“赵牧”号“吉祥物”,大明海军每一艘战舰都有自己的吉祥物,而且是稀奇古怪,无所不奇,从一只铁锚的锚尖到一只赖皮猫,从一支报废的短铳到一条被制成标本的海鱼,什么都有可能,而每艘战舰上的舰长到水手都会固执地认为,这吉祥物就是这艘战舰灵魂附体所在,能够为自己带来好运,而“赵牧”号的吉祥物则是一块木板,像是一个木箱子的残缺物。

据说当“赵牧”号从辽河口向南试航时,一天风大,不知怎么的一根缆绳没有绑结实,呼的一声在甲板抡了一圈,要知道那根绳缆足有手腕粗,突然从绷紧的状态在空中飞速地掠过,要是被打中了,不死也要重伤。当绳缆向一名水手飞去,眼看就要被打中时,一个被放在木架上的木箱用自己的粉身碎骨救了这位水手一命,于是这个“舍身为人”的木箱残骸便成了“赵牧”号的吉祥物。

拜完吉祥物后,先是录事官给大家读一段报纸,让大家了解一下目前的“国内外形势”,按照惯例,在这种例会上录事官不仅仅是读报纸,还会有教歌、念小说、甚至念获得许可下某位水手的家书。

接下来便是例会的重头戏,各队开始讨论起这几日的得与失,以及对其他团队的意见。一般例会是十天一次,所以需要对此前的工作进行总结。

各领队军官开始各自发言,他们先是说一说各自的成绩和不足,然后毫不客气地指出由于旁队的不良表现造成自己的不足。发言完毕,几位领队军官开始争吵起来。大明海军战舰上两三年前执行分管制,即一位军官按照职能分管一摊,他们需要对属下的士官、水手负责,负责争取他们最大的福利、保护他们的权利、照顾好他们中受伤生病者、监督他们遵守舰长各种规章制度包括个人卫生条例,甚至还负责保管阵亡或病故者的遗产遗物,将其交到家属手里。

现在这些军官就像是极度护崽的老母鸡,为了自己属下的利益毫不客气地与同僚们争吵,而舰长则是他们的裁判和法官,负责协调和裁决,大副在一旁协助调解。按照规定,战舰上的大副协助舰长,兼负责军令和军法,二副则是负责导航的航海官。

这一切与陈孝林无关,他转过头去与严守慎低声交谈。严守慎是拿了格物院和海军部的介绍信及许可证才上舰的,而且在临行前,与陈孝林相熟的李道君还特意找到他,托他照拂这位老友一二。

陈孝林知道李道君目前算是圣眷正隆,他前些日子已经赶赴上海,全程观察那里举行了“奉议会”试点,听说还要去安庆、武昌、长沙和泉州四个试点继续这项皇帝陛下亲自交待的任务。既然是他亲自托付,陈孝林自然将原本身份不低的严守慎看得更重了。

“严教授,你这次随船出航,有什么目的,我也好安排一二。你知道,我们这次是有军事任务,如果安排不好,怕耽误你的行程。”

“大都督客气了,我只是想到海峡省、安曼、锡兰等地做一些实地调研。”

“调研什么?不知严教授可否告知?”

“也没有什么,无非是一个探索自然法则的课题,即动物如何在自然中生存发展。”

“哦,”陈孝林还是没有明白,不过他也知道,随着大明的科技发展,格物院和大学里这种“怪物”学者也越来越多,他也没有必要去关心这些。

交谈几句,陈孝林和严守慎又被争吵的军官们吸引住了,过了一会,严守慎转过头对陈孝林说道:“我原本以为船上航海是一项非常艰苦的事情,单调的生活,简单的饮食,还有未测的风暴,原本以为只有靠严酷的军法才能维持正常的运作。但是几日看下来却不尽如此,在我看来,这一艘战舰,哪怕再小,也像一个村庄一样。”

“是的,严教授,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海上的生活就跟陆地上一样,只不过被淹死的可能性要大一些。不过还有一个很头痛的问题,就是疾病太容易传染了。”

“大都督,这个我能理解,舰上毕竟人太多,地方太小,所以海军才会制定出严酷的卫生条例以及不遗余力地发展医治水平。”严守慎点头道。

过了几日,“赵牧”号驶抵厦门军港,在那里汇集了四艘三级战列舰和六艘护航舰,然后编队一起向南而去,四月初二,驶抵香江港,在那里汇集了三艘三级战列舰和四艘护航舰。一路南下,一路汇集更多的战舰。五月初一,当陈孝林率队来到延年港时,他的麾下已经有十五艘三级战列舰、十六艘护航舰和四艘快速警戒船。

五月初七,严守慎看着那片如同蓝宝石一样空阔无边的大海时,不由惊问道:“这就是锡兰洋吗?”

“是的,这就是锡兰洋,我们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