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德问出这句话，双目如电般从众人脸上扫过，最终定格在杨靳脸上。
杨靳脸上满是血污，不是他自己的血，而是别人的，别人的血溅到了他的脸上。
那些别人都倒在了地上，倒在了血泊中。
杨靳手持御龙枪，立于当场，虽然血染衣袍，但在淡淡月光下，却别有一番威严。他迈步上前，抱枪施礼：“在下便是杨靳。”
吕德暗赞一声，好一条好汉！也迈步上前，说道：“壮士枪挑小魔王周通，实是威震一方，吕某好生钦佩！吕某平生最喜识英雄敬英雄，跟壮士直是一见如故，心下着实想多亲近一番。听闻壮士还与吕某座下的先锋正将雷开甲有旧，不知确否？”
杨靳点点头：“不瞒吕将军，我们是八拜之交，他是我的四哥。”
吕德喜道：“如此说来，我们倒也不是外人。”
杨靳笑了：“吕将军是义军首领，而我是府兵点检，本就不是一路，谈何不是外人？”
吕德也笑了：“胡义本就是个胆小怕事之人，不足以托付身家，况且此人逃之夭夭下落不明，难道杨点检还要效命于官府吗？杨点检如今做的可是反叛之举，官府又岂能容得下壮士？”
杨靳淡然道：“那便怎样？”
吕德道：“如今壮士已是官府通缉之人，带着这几百残兵，实无安身立命之所。吕某不才，亦有兵马万余，且已拿下青云郡，帐下兵多将广。何况雷开甲还是吕某的先锋正将，于情于理，壮士也该就此归附于我，不知意下如何？”
话音甫落，便听来虎大叫：“想得美，我等只服杨靳，别人一概妄谈！”
“此言极是！”薛锐等人齐声道。
公冶贺大怒，拱手道：“主公，既然他们不肯投降，决不能放虎归山，不如让末将将之一并铲除，以绝后患，请主公下令！”
吕德挥手打断他的话，摇头不语，心道：“你连人家的一个属下都打不过，又说什么一并铲除。虽然对方人数只有几百，但猛将不少，任挑一个都能独当一面，纵是猛虎不敌群狼，但真若打将起来，必是两败俱伤！”他眼神数度变幻，眼望杨靳，暗忖对策。
却听杨靳道：“吕将军，恕杨某说句诛心之论，在下虽无安身立命之所，但将军虽是义军首领，可在官府眼里却是反贼，一样会遭受镇压，亦是性命堪忧，我等归附与否还有何分别？”
吕德微笑道：“你可知这天下大势？”
“愿闻其详！”
吕德道：“这大益王朝共分九州八十三郡，数百座城池。仅帝都伊洛的御林军便有百万之众，各地州兵不下十万，三大关守军亦有四十万之多，总兵力二百三十万之众，还不包括各处府兵，这庞大的兵力的确令人生畏。不过，天宗帝昏庸无道，奸臣弄权，好好一个神国已是乌烟瘴气。兼之，大兴土木，光修建供皇帝游乐的光明湖，便动用了民工七十万之众，白骨枕枕，哀鸿遍野，大批民众沦为奴隶。况且，连年洪水瘟疫，百姓食不果腹，已到了官逼民反的地步。”
吕德吁了口气，续道：“如今，各州都有义军起事，规模不小，可谓是烽烟四起，大益王朝已是风雨飘摇，大厦将倒。据闻，天下已有十二路烟尘，其中实力最雄厚的便数威王龙泽……”
“威王？可是皇亲国戚？”杨靳插话道。
吕德摇头：“此人祖上便是开国大元帅武王龙啸，世袭宁州，力大无穷，武艺绝伦，掌中一根狼牙棒，更是天下无敌。宁州人本就民风彪悍，自他起事以来，不到两个月，便已占据宁州全境，朝廷已派兵镇压。不久的将来，大益王朝必会土崩瓦解。如今义军虽多，但最终问鼎天下者，还是未知。我已有了自己的地盘，且兵马过万，你若归附于我，将来天下一统，也必定列土封疆，总比你眼下孤军作战强上百倍，何乐而不为呢？”
杨靳呵呵一笑：“我倒有个提议，不知可否当讲？”
吕德手捋短须：“你说。”
杨靳环看一周，淡然道：“既然同为反抗暴益，何不携手共创？”
“怎讲？”
杨靳叉腰道：“我们可以联手抗击朝廷，但要泾渭分明。我等可归附将军，奉将军为宗主，听从将军调遣。不过，这是合作，而不是从属。”
闻言，吕德眼皮急速的跳了几下。
这番话已讲的很清楚，人家是归附，而不是投降。奉你当盟主，但各自为政。说白了，就是听调不听宣。现在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将来或许就是你死我活的仇人。
现实总是如此真实，乱世之中更是弱肉强食，这便是自然生存的法则。
吕德当然晓得，但明明到嘴的肥肉却吃不到肚里，要接受自是心有不甘，一时沉吟未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