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珀』——就让我们这么称呼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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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窗格,即使是坐在屋内也能欣赏到赤珀湖上的光风霁月,若是有人打算在此地长久停留,那他绝对是做出了一生中最正确的决定。
用来点燃壁炉的灵力来自坡下的赤珀城中,越过并无灵力通过的湖水,灌注到整座湖边小筑的房梁结构上进行储藏,又在天气转冷亦或是开始渐温时开始被利用,转化成无需借助人体媒介的魔力提高居住者的生活质量。
壁炉上被随意地放置着一口大锅,底部已经遍布暗绿色的锈迹,似乎只要这种“碍眼的事物”不长在当事人的皮肤上,对方就不会刻意去留意、去进行清除。
“我总算知道了……”
过去的杰塔自诩掌握了对魔法使们而言较为特殊的额外魔法,不用惧怕任何非人为因素造成的影响,然而现在他感觉自己被现实狠狠地打了脸。
屋子的角落里则像是在煮着不知名的东西,散发出难以形容也难以被人忍受的气味。两位来访者们也正是由于这在整间屋子中扩散开来的味道,站在门口迟迟不愿踏进来。
“知道我们与钻石阶级的魔法使区别何在……”自认为还算是较为杰出的额外魔法使的杰塔瞥了一眼注意到他的视线而对望过来的自家搭档,脸上浮现出一抹略带苦意的笑容。
他在屏住呼吸的基础上操纵大气灵力给他们二人加了一层气泡呼吸膜,同时抬手捏住鼻子给予他自己一丝心里慰藉。杰塔伸长脖子望向屋内,发现那位渐渐开始熟悉了的掌权者已经坐在壁炉旁开始与湖上之人聊了起来。
而自家老大则占着屋内壁炉旁的另一张椅子,闭着眼睛坦然自若地呼吸着其中难闻的刺鼻气味——甚至还给予了作为旁观者的杰塔一种对方正在享受的“错觉”。
“不,也有可能不是错觉……真不愧是老大。”
低声感慨着缩回门外,与眼神中透出无奈感的小小继续相互对视着,杰塔脸上笑容仍在,嘴角上扬的幅度还更大了些:
“不如,我们去城中逛逛?”
作为曾经有过对“纯白之神”信仰的二人自然明白在一整座城的狂信者面前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况且赤珀城号称来者不拒,枯楼在下车前也没有特别提到某些重要的事,而这次形似旅行的任务也确实提到了“频繁与当地居民进行接触”这个注意事项,见搭档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杰塔下意识地望向屋内,又被那刺鼻的味道给逼得收回视线,退后几步靠近湖边。
“这种气味感觉上有些熟悉。”提心吊胆了一路的小小终于在决定进入赤珀城时恢复了在麦卡士城当时的心态,拽住身边高个子搭档的衣角,目光不住地朝湖上人的居所瞟去。
“也许不久前才刚刚感受过,不过,既然老大都没有表现出抗拒的想法,想来不会有危害性的事情由此酝酿。”
“行吧。”杰塔点点头,“听你的。”
“那我们现在就进城。”搭档脸上的神情瞬间严肃起来,“这次任务的目的我很在意,杰塔。”
“尼德林先生也许同样意识到了某些事实,不过老大这时候表现得也有够麻木的。”小小摊开右手,边紧攥着手中的杰塔的衣服,“他只是看出来了我们并不熟悉这座城,提供了相应的资料。”
“他好像,唔。”杰塔顿了顿,皱了下眉,“心思并不在这里。”
两人同时回过头看向赤珀湖边上唯一的建筑物。外表看上去饱受时间岁月折磨以及摧残的小屋周围巧妙地隐蔽着各式各样的陷阱。这对于两个现在正运用额外元素体系相关方法感知大气灵力的战士而言,这些隐藏在暗处的陷阱就像是在太阳底下人群之中展览的陷阱样式,不可能会起到任何作用。
唯一的也是现在正在进行中的效果,便是完美地阻碍了两人的视线,随着他们朝着坡下的城镇出发,陷阱的特殊屏蔽作用也更加地明显,大气中的灵力也被更加卖力的消耗。
壁炉中泛蓝的火光一瞬间略为不稳,感受着湖边小屋内气息的枯楼脸色不变地转向它,又维持神态不变地继续闭着眼睛。
“枯楼大人?”面向既是现任的二把手、黑之天父,又是疑似救命恩人的枯楼,尼德林并没有察觉到壁炉中火苗的异样。
随身携带大量人造源线即人造灵力源的战士自是不可能注意到周围蕴含在大气之中的奇妙感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合上眼睛的枯楼不可能对他注视过来的目光有所反应,略感遗憾的尼德林扭头望向先前站立在湖面上的“熟人”。
被尼德林介绍称为“赤珀”的男人将视线从自己的手臂上收了回来,抬起头,同时也似乎有些用力地吸了口气,随即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它们来自多莱格,对吗?”
尼德林正感到困惑,忽地听见坐在身旁的枯楼嘴中飘出了这么一句话,本能地于脑海中“翻找”起有关于“多莱格”的信息。
赤珀眼神恍惚起来,好一阵目光才重新聚焦于周围环境中的某一点上。
“是的。”被称为赤珀的男子上下打量了坐在对面壁炉旁的来访者一眼,不过很快又再度望向他自己的手臂,上面伤痕累累布满新诞生的红痕和没能及时褪去的死皮,那都是他自己的所作所为最终得到的后果。
“这是龙族提供的草药,在,城内很流行。”
提到“城内”的时候赤珀的思绪再次散开,而同样坐在他对面、壁炉的另一边的尼德林则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仿佛是终于反应过来“多莱格”指的是哪里。
同样的,尼德林也开始困惑起自己对这么一座人外的繁衍生息地、商人梦寐以求的盛产羊毛地仅仅只是一知半解——分明那应该也算是黑一侧的领地。
“不过,那应该是枯楼大人你的属地吧?”尼德林抬手抚过下颌,转头视线跨越过二者之间包容着淡蓝火焰的壁炉落在枯楼的脸上。
“嗯,所以。”枯楼呼出一口气,稍稍坐直身体,感受着扩散在大气中刻于记忆深处的味道。
“我不排斥它们。”
接受了逝去部下的委托开始照顾纯白一方的“不死者”的尼德林早已经习惯了常年弥漫在屋内的草药气味,枯楼心里也再清楚不过。虽然不理解为什么小屋角落里熬煮着一锅草药,但他想起了喀乐兹对龙族草药的重视,便也没有出声询问。
“是这样啊。”尼德林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抽动了下鼻翼,又一脸为难地抬手捂住口鼻,开始进行自我调整。
“你让那两个跟班进城了解状况了吗?”
他们负责的是从湖上之人赤珀口中打听出有关于纯白在得知伊格纳茨和种种即将发生的事情后进行的准备。
尽管接下濒死下属的委托后,尝试着与敌对者进行接触和交涉之时,还算有少许经验的尼德林也推敲和琢磨出了很多有关于伪神信仰的事情,赤珀的过去若是给他时间让他讲述,在面对枯楼的时候,他也并不介意尽数阐述清楚。
其余需要负责并处理的事情,包括但不限制于有关最后一尊神明“降临”,它在不久前发生在同时存在有两方阵营的临海小镇中,枯楼是当事者。
尼德林微眯着眼睛好似在思考着什么任务相关的事情,他与赤珀的交情并非只有一日两日,但是在对于提及狂信者们心中的神明相关的话题和问题时,尼德林持有一种对扭扭捏捏不敢提问的自己感到羞耻和惭愧的心理。
“我可是照顾了这家伙那么久……”以手扶额,他的视线落在赤珀惨不忍睹的两手臂上。
“那是诅咒产生的后遗症?”
与此同时,想到列车上事先交代过的情况的枯楼出声问道。
放弃与魔法以及神秘世界挂钩的“不死者”,理应再也不会受到诅咒的束缚,况且传闻中被称为赤珀的这个男人还与精灵小姐达成了共识,就差签订契约……枯楼的思绪也渐渐发散开来,不过很快被他重新收拢聚集,他的目光也聚焦在对方身上。
“不。”
赤珀摇了摇头,望向窗外平静的湖面。
“这只是我个人的习惯。”他眨了眨眼,又顺着对面尼德林的眼神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臂。
“它已经陪伴了我几十年。”男人抿了抿嘴道,“永生的奇迹不被城里的人们认可,于是我只能孤身一人地搬到赤珀湖边上居住。”
“这么做似乎已经成为了漫长岁月里唯有的几个消遣之一,也只有感受到疼痛——哪怕是微不足道的疼痛。”他抬高右臂,凑近壁炉,在淡蓝火光的照耀下死皮脱落,创伤逐渐恢复。
可又在后一秒一离开光芒的照耀范围,伤口又重新裂开,皮肤也又一次变得干燥干裂起皮。
“我才能感觉自己是一个正常的人类,而不是怪物。”
赤珀于草药的气味中做了一个深呼吸,学着一副无所谓早已习惯了的模样的枯楼,闭起眼睛感受着这第二个能让一位“不死者”体会到作为人应该有所感想的古怪气味,它有些太过刺鼻,并不适合龙族以外的种族去熬煮亦或是去焚烧。
“那场战斗中你遇到了什么事?”
“或者,委婉点说……”枯楼瞅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同行者,尼德林似乎在疯狂地示意他这是自己早就了解过的事。
“你对神降有什么看法——关于纯白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