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由‘中转站’发展形成的城市。”
赤珀城大大小小的街道就好像是一张罗网，自天而降铺盖在了鳞次栉比的建筑物之间。
比如说进入城中的第一眼，访客们看见的是有着弗尔瑞斯特特色风格的、类似北方地域中才会如此设计的楼房。
整整齐齐的瓦片被砌在倾斜于地面的屋顶，少许屋檐上有水珠滴下，再往上看才知道是他们用来积水的器皿满了，或是漏了。
这是大部分靠近中心线——也即弗尔瑞斯特森林的纯白城市采用的节水设计，当然，这并不会起到什么有效的作用。潦草扫了一眼，早就对白之阵营再熟悉不过的二人没花太多时间留意扑入眼中的房屋建筑。
杰塔的视线掠过挡在眼前的几个陌生面孔，那些家伙是作为普通的冒险者跑来荒漠地带碰运气，而荒漠之中的赤珀城便是所有像这样的家伙们最好的落脚点。
而抱着帮助自家老大完成任务的心态进城的二人，则是将注意力放在了常识之外的那些建筑上，以及穿梭在各个街市中的本地人或外来者身上。这些人有的长着一副带有北方人特色的面容，有的却平平无奇，看不出来自哪里。
有意识地忽视了第一眼所见到的那些早已熟络的纯白风格建筑，贸然进城的搭档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如果说曾经经过中转站的人们再度进行逃亡之前在这片土地上停留过一些时日，不免其中也会有黑之首领的信徒。除去那些与本地特色建筑设计不尽相同的异乡人居所，真正被隐藏在纯白建筑后的遗留物们才是赤珀城吸引游客的一道风景线。
格外绮丽，且给予目睹者宏伟大气之感的古代建筑，还有过去战场的遗迹——它们由扩散在大气之中的灵力保护着，就好比是湖边小屋旁布置了一圈的陷进们。
“居然没被拆掉……”杰塔别过头不愿意多瞧，他的眼中略微悲伤的情绪一闪而过。
“它们被保护得真好。”一旁的搭档踮起脚来打量着面前无法被人山人海遮挡的“名胜古迹”，两人也自是清楚，曾经即是战场又坐过逃难逃亡逃避战争者们“庇护所”、“中转站”的赤珀城不可能只是因为过去痕迹遗留而吸引不少游客。
“它的混合文化……还有统一却又有别于真正的纯白之神的信仰……都是它吸引力的一部分。”
“虽然对于我们这样的外来者而言完全无法理解。”杰塔低下头像是在冲搭档感慨心中所想，又像是在自顾自地发表观点，“我们该去了解一下这里人对，额，‘神降’的看法了。”
这个词距离大部分的人都十分陌生，以及遥远，哪怕是对于已经掌握了水晶阶级以上实力的他们俩。
这种事最近发生得很频繁啊……杰塔心潮起伏地想着。
在身边的搭档对“贪婪之兽”感起了兴趣，决定回应商人卓洛的召集的那段时间左右，似乎在某个地方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而刚好还与他们的那位老大挂钩。
“纯白之城，1583号，标码从1500开始，前缀使用的是C。”
“常用名是‘赤珀’，有着‘中转站’的别称。”
“隐藏在路人宛如无风海面的平静之下的，是危机四伏的茫茫深海，是一望无际、无法探索的浩瀚星空，每一场交谈交涉中随时都有难以想象并预料的意外发生。”
回忆起在列车上枯楼和尼德林两侧夹攻，自己也尽全力疯狂恶补的赤珀城知识，杰塔本能地望向一脸茫然的搭档。
经验有限而且全加错了点的小小对位于弗尔瑞斯特边上也即纯白领地边境的城市是一窍不通，一言不发地瞅着望过来的杰塔，等待着搭档的进一步解释说明。
“我们不能随便拉人问这种一看就很奇怪，很敏感的问题。”杰塔摊手握拳，又一根一根手指地舒展开来。
“我知道。”经历了无名海岛任务的小小不再像一两个星期以前那般对任何事都异常活跃异常兴奋，做什么事情都已满足自己好奇心为前提，不断作死为手段。
“唉，话说回来，列托，这段时间你感觉怎么样？”思考间隙，见一时半会总结不出什么答案的杰塔伸手比划了番面前形状别致的建筑，目光也暂时性地被二者右侧热闹非凡的集市吸引过去。
搭档之间的默契让小小无需询问细节就明白过来杰塔在问什么，他颇为无奈地苦笑一声，没有丝毫犹豫地直接告知对方想了解的答案。
“很不好，对你而言很不好。”
他变得愈发镇静，并且也会帮助自己的监护人皆搭档分析局势或是问题，不过距离他们离开那座满是死亡气息的岛屿没过多久，也没有遇上什么需要两人合力解决的严重事情——而枯楼随手抛给他的、带给他一丝熟悉感的光球他不一会儿就塞回了对方的储物魔法阵中。
随着火红战士记忆和人格的不断苏醒，他也正努力不让心态产生变化，疏远一路下来费心费力照顾自己、谦让自己的搭档。
无名海岛上，黑一侧的二把手交付给二人的记忆碎片，某种意义上帮了他很大的忙。
“当初是因为一时兴起才决定跟随了他，不过杰塔你又是因为什么？我记得你一直在拒绝，但是到了款兰城后就改变了想法。”
“还不都是为了你！”杰塔没好气地回应道，重新开始思考该以什么话题来撬开面前路过的陌生人的嘴。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当地人……万一他是来自黑之阵营的商人？那也没什么关系，我们这次的任务其实就是个简单版的“问卷”调查……我为什么会这么认为？这又不简单还没有实质的问卷！
杰塔舒展了下五指，握成拳，又一次展开，他的心情十分复杂，各种思绪混搅在一起形成了一团体积庞大的毛线球，线头还被他自己藏了起来，怎么找也找不出。
“我现在啊。”身旁的搭档学着杰塔的样子伸直手臂比了比建筑的相对高度，“这几天一直感觉精灵就在身边。”
作为还算有资历的魔法使，两人都明白这种形容意味着什么。
“那有可能是老大的特殊性。”杰塔两眼往天，企图在湛蓝的天空上描绘出先前留在印象中的古代建筑的轮廓。
他显然是回想起了曾经的猜测，那是在了解到这位黑之二把手同样也疑似是“原罪神”的信徒后思想发散形成的结果，他还专门进行了试探。
结果表明，自家老大只是固执地盯上了“世界链接点”——他们谁都没有说出来的是，这个名词似乎在同样是纯白领地的柚那里很常见。
不说出来则是因为这并不是被确定了的事，杰塔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于脑海中匆匆总结完了跑题了的想法。
这时候同样收回发散过度的思绪的搭档拉了拉他的衣袖，见杰塔对视过来，小小侧身抬手指向不远处气势磅礴的大型建筑。
那是个什么玩意？高个子的战士眨了眨眼，他没跟上自家搭档的脑回路。
“那是学校，赤珀城里唯一的学校。”
小小话音未落，列车中枯楼和尼德林协力灌输给杰塔的知识又自动在他脑海中开始了重播:
“赤珀城中有一所中等学院……”
“每个阶级都有不同的知识和经验需要掌握，不是吗？所以他们也专门划分了各个等级，适应绿帘级只为开拓视野的普通人和其他阶级的魔法使。”
“……呵，只有纯白那边才那么麻烦，毕竟那伪神的信众素来古板不懂变通。”
与此同时，杰塔还顺势回想起了列车上自家老大有些说不清楚的神情，他仿佛是回忆到了很久以前亲身经历的一些事情……有可能他们的老大也曾在类似的学院里扩充知识储备，对，尼德林也偶尔提及到，卓洛还把他也当作了召集对象——
从一开始他们就清楚黑一侧现任的二把手和他们二人有着相似之处——在山城朗栎的时候便已经被挑明了、摆在他们二者面前了。
列托还吐槽过……发觉自己的想法越来越偏离主题的杰塔迅速冷静下来，收拢思绪，望向小小，等着他说明看法。
“那里面都是不排斥异乡人和异信徒的年轻人，纵使是在赤珀城里，相信也有能正常回答我们问题的学生在。”
你当真的吗……杰塔张了张嘴，没敢将已到嘴边的话说出来。
他看见了自己这位搭档的眼眸中闪烁着光——熟悉的光，只有明白搭档真正心灵的人才能看到的，代表着希望的光芒。
为自己心中一闪而过的夸张描述感到羞耻，杰塔以手抵额，失笑地摇了摇头，又赶忙点头表示会参考搭档的建议。
当初在列车上时，除了自家老大静默地回味往事还有尼德林的贬低敌对阵营外，他们还特别提到了这所唯一的学院的恐怖之处。
“有四个中央街市那么大，光是收容绿帘阶级的平民就有四十个班级，金绿有四十个班级，紫翠有四十个班级……蓝宝石几乎是实力封顶，同样有四十个班级。”
“每个班级分配了十名各个年龄段的学生，据说还有当面感受到过精灵魅力、或是清楚被失控暴走的家伙选中的滋味的幸运者，咳，我是说，能活到现在真是幸运，真是了不起。”
“赤珀城中的学生来自世界各地，完全不愧对于它‘中转站’的名号，过不了多久学生们就会集体换人，但名额永远是处在不足的范围内……”
见搭档点头认可，小小仿佛是早就有所准备，一下子窜出很远，像是要尽可能远离围在古建筑和战场遗迹的观光者堆。
“那么我们快走吧！相信老大也很快会忍受不了那种气味，带着另外一个家伙找过来的！”
“当然。”小小面带微笑地补充道，“他也一定不会触发那些陷阱，死不了的人为什么还要如此小心翼翼？反正屋子旁边的魔法都不是老大的对手。”
嗯，而我们很快就会遇见一个难缠的对手……不，概念。
就是“人多”……杰塔心情矛盾地加快脚步，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