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到了一封来自赤珀城的信。”
奥贝特没有继续卖关子,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圆桌周围的其余12人面前都具现出了一张薄薄的信纸。
“可是我们不久前才刚刚离开那里……”
回到主领地希顿尔达后,可使用的资源条件并不再像弗尔瑞斯特森林沿线那会儿般稀少。尼德林换下了貌似出故障了的人造源线,重新获得了发声的能力。
“它掉落在我的藏书室里,发现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仿佛是觉得这样的解释并不怎么合适,奥贝特笑吟吟地又补充说道,“虽然它被埋在书堆里面,但上面有些寄出信的时间。”
“来自一位没有资质的学生,大概是在那里进行与神秘侧无关的其他学业——”
一封书信能说明很多事情,老人向后仰倒,身体与椅背进行着“亲密接触”,就像是在通过做出回忆的举动让身边的人们“充分”理解他发现这封信时的心情。
“谁能懂你的意思啊?”精神萎靡的女士小声嘀咕道,伸手拆开了面前虚幻的信封。
被具现于现实之中的事物基于施法者的思想,比如说这封幻象信件,只要是奥贝特还能回想起来的细节,都能被完美无缺地显示在信纸上。
『XXX先生(女士)敬启:』
并不标准的书信格式……枯楼抬头瞥了一眼位于尼德林身旁的斜眼老者,被称为奥贝特的掌权者翻了翻同样具现于他面前的信封,随手将它往圆桌中心推了推。
对方正姿势“嚣张”地观察着其他阅信者们的神情变化。
『我不知道会是谁收到它,无论是谁,请原谅我的冒昧来信、以及、无礼。』
“事先说明。”一目十行的浏览过程中,枯楼听见奥贝特继续说着,“这封来信是一个理由,但也有可能是他们为了抓住我们把柄而设置的陷阱。”
“但是,谁先出手谁就能率先夺得先机,不是吗?”
“你似乎迫不及待去找寻到一场战争的导火索。”
仿佛是匆匆扫了一眼便能就此得出结论,那位脸上看不见一丁点青春的女士皱着眉,一挥手将幻象信封甩向了圆桌中心。
只见它精准无误地与奥贝特无聊之举的成果碰撞在了一起,紧接着两个幻象都化成了淡蓝色的光点,消融在了空气之中。
“谁不是呢?”斜眼老者眼睛眯得几乎只剩下一条缝隙,脸上却不再有刚才那般能称得上是“狂妄”的笑容。
虽然坐在椅子上,他还是假意起身,毕恭毕敬地转向圆桌的最里侧:
“显而易见,如今抓住把柄的是我们。”
“为什么不试着去抓起它?这固然需要很多时间,多到他们足以发觉我们的筹备,但当那个时刻到来,他们已经无从下手来制止我们了。”
“你把这看作一场……拯救行动?”声音自蒂尼切亚提尔的位置上传来,只能听见少许杂音的枯楼从信件中摆脱出来,望向靠近门边的那几个位置。
他看见先前有向自己提出疑问的掌权者似乎在几秒之前便已经甩手让信件消失,正摆出一副沉思的模样。
坐在心不在焉的掌权者对面的女士,似乎对奥贝特的任何举动都抱有强烈的戒心,她咬着下唇仿佛是正在她的脑海中搜刮起对方言语中的“把柄”,好让她揪住然后反驳回去。
『事情就如上文所书写的内容,我至今仍不清楚被奥尔菲纳集团带走的可怜人最终的下场,但是那幅血腥的画面却被我很不幸地反复梦见。
这让我确信了一个事实,这一切都是‘纯白’的错,是现在我们第一位的魔法使的错。
或许,还是‘原处’留下的祸患。
未知身份的收信人(有一个被划去、留下许多深刻划痕的感叹词),我满心希望这些文字能够挑起你(或你们)的同情心,让整日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我们能获得救赎,逃离这里……』
“上文所书写的内容”也即是他们之前说经历过一次的事件——赤珀城中奇幻之森遗址中的金色火焰,还有穿梭于其中、显然有不少秘密的年轻学生们。
寄这封信的“普通学生”似乎是那位被当作神降祭品的可怜人的朋友,全篇用词夸张,情感丰富到令阅览者反胃,但要说真能算是一个“理由”……若是作为真正收信人的奥贝特富有同情心,真觉得对方遭遇值得怜悯并会于心中愤怒始作俑者残忍行径——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枯楼合上信纸,下一秒信封也自行包装了上去。他对从奥贝特的神态举止中看出理想中的情绪的这件事不抱期望,黑一侧需要的是一个借口,这谁都看得出来。
“就凭他们……不,是‘我们’害怕B-4348停留在无名海岛这件事会让纯白一方抓住‘把柄’来看,在会议上出现这种事也是合乎情理的……”
当然,也谁都不会把心中所想的内容完完全全实实在在地表达出来。
最后一个合上信件的是与赤珀城关系匪浅的尼德林,他仿佛是想起了当时一直受他照顾的“不死者”提到的一些事情,脸上的表情越发难看,愤怒之情无需被他人挑拨便已经冲上了眉梢。
“你怎么看,尼德林?”他或许是最难过的一道关卡,奥贝特心里琢磨着,实际上自己对这件事也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游刃有余。
“拯救……”
尼德林的人造源线被他按在了面前的圆桌上,却又被他猛地向上一扯,好似他压根不会担心又一根可利用的道具被浪费掉。
“呵,我无心踩进你的陷阱中去。”战士冷笑一声,“但是,纯白那边跋扈了那么久——”尼德林咬牙切齿地瞪着笑容满面的奥贝特,他向来对这位老头没辙,“我相信在座的大部分都有相同的看法,所以,我不会提出反对意见。”
“……”
会议很快进行到了尾声,有关于“新区”厄尔发生的失踪时间于最后被一位掌权者随意地提及,自然又得到了一些人的冷嘲热讽。
一直不在相同思考轨迹上的掌权者抬起手打了个哈欠,给自己心不在焉的这场会议画上了一个句号。
他倒是表面良心地关怀了一番被派遣混进厄尔当地奥尔菲纳员工里的自己的下属,随即又将话题转向了前线,提到了失去尼德林后几块矛盾多发区的现状。
就连被外面两位站岗的信徒号称“对厄尔的突发事件很感兴趣”的黑之首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在会议最后企图再布置一些相关的任务,却怎么也找不到被盯上的某些人了。
“辛苦你们了。”
告别了在石门两侧站岗的一黑一白两位信徒,枯楼焦急赶上了早已走出一段距离的白发少年。
他为什么会在里面?还坐在“水之恶魔”伪装对象的位置上?其他的几位陌生掌权者也没有对此提出异议,就连尼德林也没什么特殊表态的原因又是什么?
枯楼暗自庆幸着这场一回来就要迎接的会议足够长,以至于他并没有一走出石门就撞上等待着他出来的搭档俩以及胖乎乎的商人卓洛。
【你打算去哪里?】
即将跟着对方穿过走廊到达枯楼自己也说不明白的地方时,意识海洋的投影又一次包裹了他,将他连灵魂带身体一并拽入了里侧——这是精灵小姐的特权。
【你最近很不对劲,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龙之都主动离开的合作伙伴此刻却像是真的感觉自己犯了错一般,低垂着头盘膝坐在色彩貌似有些奇异的云朵上,两只手的食指对戳着,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她的心理。
“说这种话的时候,难道你自己不会觉得恶心么?”
枯楼自云层上站起身来,察觉到异样的他摊开手,发现上面沾满了各色的碎片,有的还穿过了皮肤表层,扎进了肉里。
好在能在里侧自由行动的是借用了身体外貌的游灵本身,奇怪的碎片并没能造成什么伤害。
他有些愕然得环顾起四周,将自己意识海洋的现状收入眼底。
脚面以下的已不再是白茫茫一片的云海,而是由各色记忆碎片铺成的五彩斑斓的平地,在头顶苍白云气的衬托下显得更加耀眼夺目。
虽说是“平地”,若是用脚或手轻轻抚过它的表面,便会稍稍拱起一块,或是直接露出底下的云层来。
【我说吧,你最近有些不对劲。】
精灵小姐摊了摊手,所谓的“不对劲”无需从表情神态亦或是动作中读出,光靠意识云海的动向便能轻而易举地掌握住。
脚下的五彩平面忽地动荡起来,少许云朵被二者合力“捞”了上来,组成观察表侧现实的屏幕。
枯楼瞅见尼德林快步从走廊上经过,再往后是慢腾腾踱步的奥贝特和那位与他相互看不对眼的长相古怪的老人。
目光掠过仍有困意的陌生掌权者以及青春不再的女士,最终看见小左小右两人又一次协力拉上了石门。
“你看见了什么吗?”枯楼注视着云朵屏幕中的一处,从最开始,站在那里的白发少年便一直望着他。
对方的视线超乎常理地投入到了不同位面的意识海洋中,并且逃过了某位神明化身的眼睛。
如枯楼预料的那般,这位合作伙伴罕见地摇着头,脸上的白纹向下方弯曲,恍如是在表达她少有的不安情绪。
【我什么都没有看见。】精灵小姐的语气中带着慰藉般的笑意,【你之前想要去哪里?去找到那些人类吗?】
【你知道能在哪里找到他们,而不是神情激动地直奔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