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羽毛……洁白……枯楼的目光一捕捉到那片轻飘飘落下的羽毛,全身上下的神经几乎都紧绷起来。
“这、是……”
忍耐着关节处的痛楚,枯楼强行举起手臂,让那片天降之物落在自己的手掌中。
他现在借用的这具身体,曾经的救济者队长、钻石阶位的魔法使、B-4348的恩师——是这位已逝之人在抗拒着落于他手中的羽毛。
“原来如此。”
不是枯楼的记忆,也不是逝去的作家的记忆,也并非如他设想的那般,是“贪婪”过去的经历。
而是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曾经踏足过的地方。
“话虽如此……”靠着一片羽毛想通了为什么自己会通过金色火焰之门来到一个陌生的地域,枯楼右手抵住前额,整条胳臂由于白色鸟羽的存在而愈渐麻痹。
下一瞬间,平躺于左手掌心的羽毛整片自燃起来,被渲染成金色的火焰吞噬了。
“理解是能理解了——”他抬起头,神色一凝,“但是,这里又是哪里呢?”
头顶并非一览无余的天空,左右两侧是怪石凸起的岩壁。这周边的环境倒也能让他回想起接近“第三世界深处”时的所见所感,不过周围带给他的压抑感却远远比不上那个时候。
将灵力运作于双眼,枯楼望见两侧陡直的岩壁上建有栈道,几根柱状建材之间依赖起到光源作用的金属链连接着,每一条链子表面都被附着了魔力。
“我好像有了一点印象。”枯楼单手划过束在脑后的头发,捋下99号赠予的晶片,“藏书间背后不止储存有历史读物,我记得应该还有成套的地理刊物。”
纵使他忘记记录下来了,99号的晶片也自带搜索功能。
再不济,他还可以利用魔法。
现在身处的这种地形,若是对于未能掌有天赋的普通人而言,恐怕会成为一件棘手的难事。可是只要是一位魔法使,这种状况就连“考验”也谈不上。
杵在原地琢磨了一会儿晶片的使用方法,因为羽毛消失而重新得以轻松操纵身体的枯楼举高右手,将晶片对准貌似年久失修的破旧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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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裂谷。
放眼望去一片雪白的城邦,在这里,他就是唯一的上位者。
是“白色之城”中的王。
这座城市建立之初,凭依在某个低能作家的故事背景上。设计师将每一块砖瓦借助魔法漆成白色,又在其他人出声提出抗议时,大声吆喝着“它并非是‘黑’的对立面”。
后来那位设计师理所当然地被居住在当地的居民联合投票赶了出去。临行之前,无能的作家皆设计师握住当时城主的手,泪水在两只眼睛的眼眶里打着转:
“我们并不向着‘纯白’。”
他说,泪水淌了出来,自两侧脸颊上滚落,打在了城主的心上。
“这座城市的颜色,是‘冬日’的颜色,也是‘黑’的阴影所拥有的色彩。”
“我希望你们能……好好守护它。”
直到现在,作为现任城主,却一直以来都窝囊地缩居在崖壁间的自己,也没能了解到老前辈口中“冬日”究竟是何物。
“唧唧喳喳唧唧喳——”
“你吵死了!”
翻身、起床、飞身上前拽开窗帘,几个动作一气呵成不带停顿,仿佛已经有了十足的经验——像这样的事情,每一天都在发生。
但是这一次不同,拉尔夫地手攥着窗帘布,愕然地注视着一只脚已经踩在他的室外休闲区上的陌生……不对,某种意义上的熟人。
被锁进鸟笼里的弱小生物鸣叫个不停,从“唧唧喳喳”变作了一连串的“啾啾”声,总而言之,就是更吵了。
拉尔夫呆滞了。
“这次……是个意外?”窗外的不速之客双手扒在休闲区的栅栏上,凌空的半身实际上也不比担忧会摔落下去——下面有灵力之线托着。
面前的男人显然是还没能回过神来。枯楼有些郁闷地关闭了晶片展示的最短路线图,将它别回了头上。
“我只是没想到这里真的会有座城市。”
旁边的人还沉浸他自己满是惊讶的世界中,枯楼轻叹了一口气,怀揣着歉意翻过建在垂直崖壁上的栅栏,走到靠近屋内的鸟笼边上。
里面锁着的,是一只有着白色羽毛的鸟类。
此时此刻,它已经不再鸣叫,正老老实实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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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之城,吗?”
记载“世界链接点”的地图上不存在这一选项,而这里又确实是“黑”一侧的领地,却又是一座信徒口中传说的“影之城”。
先略过当地地掌权者在最大权威握在两个阵营手中时打算在这儿自立为王的说法,枯楼潦草扫视下来,认识到光是进入这座“影之城”就记载有好几种繁琐复杂的方式。
“要是‘神的魔法’还在就好了”这样的想法,于意识海洋中转瞬即逝,云海之中传来某位合作伙伴的轻笑声,枯楼强迫自己不去在意,抬头望向上空。
被两侧岩壁遮蔽绝大部分的天空,先前那片白色羽毛,便是由那里飘落下来的吗?
——怎么可能。
城市,或者说是某扇类似赫尔摩尔与库诺尔蒂之间关系的“门”,存在于他上方。
冬日裂谷的传说,枯楼猜想着自己并非与它没有关系,至少这样的名字以及那故事中有着双重职业、被投票票出去的可怜家伙,十有八九便是那位曾经与库劳德共患难的同学。
抱有“见一见某人设计出来的另一座城市”的想法,连同与之前在林曼迪达海峡产生的困惑类似的疑惑之情,他选择了前去所谓的“白色之城”。
哪怕只是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也好啊,“黑”一侧的二把手审视了一番自己借用的这具身体,想着或许真的仅仅只能“满足好奇心”呢。
然而结果却是,根据晶片的引路,他似乎通过另一条道路进入了“黑”一侧的“影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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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
帮忙收拾了几只来自希顿尔达的使魔,枯楼颇显无奈地帮拉尔夫逗着那只不明来历但被照料得很好的小白鸟,边解释说明了连他自己都不怎么清楚的进城缘由。
“您在卢格那边证明了自己的猜测吗?”
拉尔夫是一名战士,与刻意维护着年轻时面貌的魔法使卢格不同,他丝毫不在意苍老的痕迹攀爬上自己的脸庞。
或许再过些许时间,这位显得沧桑的战士就会成为枯楼印象中的第二个连金、或许是第二个斜眼老人奥贝特、也可能是第二个长袖子的老爷爷。
和蔼可亲——任何“黑”一侧的人在面对自己阵营的二把手时,想来都会有差不多的表现。卢格那时也是压抑了心中的吐槽欲,将发泄用的脏话锁在了他的心里。
“是啊。”
没想到真的能进来,既然这样,想必“白色之城”中也会有类似海峡那儿的符号。
它们会在另一只神秘侧的意义上开启金色火焰构筑的“传送门”,将自己送到一时不会想起来或者说是想到要去的地方。
如果一次又一次地去寻找,那么最后会降临在哪里,也是枯楼所纳闷且疑惑的事情。
这种事总有一个结尾,他怀疑到那时候,这些“门”会将他带去真正通往“第四世界”的入口。但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理想,根本不现实。
“那还真棒呀。”虽然时中年却也有着少许老爷爷风范的战士乐呵呵地笑着说道,“可是,天父大人还没有找到自己的目标吗?”
“不……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啾?”
“您现在,正在旅行吧?”拉尔夫探手靠近笼边,同时被枯楼用一根手指抚摸着的小鸟猛地浑身一激灵,抬首便往自己主人的手指啄去。
戒指上的细长锁链迅速延伸,将鸟类缠了起来。
这也算是“封印之戒”自动保护契主的一种措施,它们没将那只拉尔夫的宠物置于死地,而是在战士笑呵呵的制止下缩了回去。
“也许是在旅行。”应该早就结束了吧?枯楼想着,他接下去要做什么呢?是因为不知道之后该怎么走下去了,才打算依赖神秘侧的“提示”,跟着不明意味的感觉走。
这样一来,他才踏进了金色火焰的门中,并开始寻找一时兴起想到的“符号”。
他肯定还要帮D-D真正击败、或许是杀死“水之恶魔”,对方将痛苦的童年记忆作为那段游戏经历的替代品过继给了他,也算是对他的一种救赎方式。
对付“水之恶魔”,既是对“黑”、也就是自己的友人有帮助,也是在为D-D、小小(火红战士)、尼德林——或许还要算上B-4348的恩师,在为这些乃至更多受害者们报仇。
这并不是他一个就能做到的事情,但也可以去寻找那位女士的踪迹,枯楼发散着思维,心思飘到了其他的事情上去。
“也许是在旅行,也许早就已经结束了。”
“你说错了。”枯楼想了想,“我还是有目标的。”
“您是我们的二把手。”战士朝自己的手指上哈了哈气,“我尊敬我们的二把手,也知道您有着强劲的实力。”
“无论它们来历如何,它们现在已经是您的了。”
“您一定要去,好好地利用它们。”
鸟笼中的小小生灵又一次地鸣叫了一声,仿佛是在责怪着自己的主人,以及身边那位突然到访的来客弄疼了自己,或是惹它自己不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