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没事吗?”
阿古拉扶起他倒在路边的自行车,顺手拍去了粘在上面的些许草根。
阿古拉是一位自主旅行爱好者,平时到了空闲的时候,比如说在一场激烈的考试过后,他就会约几位旅友一起骑上自行车,先去郊外游玩一圈,如果时间够多的话,他们还有可能会去往周边的城市逛一会儿。
不过这次他并没能找到一同旅行的朋友,大家都忙着应付学期末的大考,以及假期内零零散散的好多场小考试。
只有早就不再担心自己成绩的阿古拉有这份悠闲的心情,他的成绩并不出色,甚至父母和老师都已经达成了共识,认为到最后他只会在第一、第二产业上寻求未来的工作。
这次本该只有他一个人尽兴的旅程中,库劳德的出现是一个意外。
于是阿古拉顺理成章地邀请了这位路边碰上的友人,他们将一同前往离主干道不远的一座小乡镇,据说那里有一座教堂——圣尤诺大教堂,在它后面的群山峻岭素来都是旅游爱好者们心中的天堂。
谁都没怀疑过圣尤诺大教堂后面为什么会是山和并非原始森林却似原始森林的绿色植物带。既然地图上有过标注,人们自然不会将注意力放在原因上。
“我好多了。”库劳德的手按在他的胸口上,已经没有先前那般用力,“谢谢你等我。”
“刚才你怎么会那么难受?”阿古拉展开原本挂在自行车把手上的大地图。
他们还没有开始登山呢,而且就算真的要开始登山,一座海拔不足两百米的小山坡也不会让一个人痛苦到那副模样。
在他遇到库劳德之后,阿古拉便明白对方绝不是一位普通人,他推着车,而库劳德跟在他身后走,但是他们谁都不谈到彼此的身份。
对方在知晓了他的名字后表现出了些许的惊讶,有可能他们以前见过面,也许库劳德曾经听说过他这种不学无术的大学生,也许……反正,在那之后他的神情便一直很忧伤。
忧伤,对,忧伤。阿古拉心想,库劳德很愿意成为自己的新朋友,也可能是因为这种“忧伤”。
“是一种疾病吗?”他随意地问道。
“不会传染的。”对方算是默认了。
“很严重吗?我是说,病发的时间间隔——它很频繁吗?”
“我想这是第一次……”库劳德轻声地嘀咕了一句,“我想它应该不会太频繁。”他给出了不太确切的说法。
“但是现在我好多了。”他似乎是在强调自己现在的状况,“我们继续走吧。”
参照他们手边的地图,即使接下去他们全程悠然漫步,不出十五分钟也能瞧见教堂的尖顶。
阿古拉和现在留守在圣尤诺大教堂的那位神父也有点关系,他的父亲是神父的孩子,祖母逝世后那位神父便丢下了他的家庭,去往远离城市的乡镇,最后留在了那座教堂中。
“所以我们只要通知他一声,就能完全不受阻碍地跑去登山了。”没有考试烦恼的大学生摇摆着他张开的双臂,“这是祖父能给予我的唯一好处,看在这件事的份上,我也不像父亲那样憎恨那位老人。”
“没想到你的祖父居然是神职人员。”走在后面的库劳德仿佛没能完全恢复过来,他的呼吸听上去还是有些急促。
“我也没想到。”阿古拉踢了下自行车的踏板,“他走的时候我还没出生。”
兴许是害怕朋友间的气氛太过沉闷,阿古拉很快将有关自己家庭、祖父还有旅行时背后依靠的关系的这些话题几句话带过,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一件在青年人之间流行的事情:
“库劳德,你不是我们那里的人,没错吧?”
“是吧。”身后的人回应他道,似乎还点了点头。
他们是在路上遇到,然后成为临时的朋友——虽然双方都倾向于将“临时”这个前缀给抹去。
“那你来这附近之前,有没有听说过一座实验室?”自行车安稳地被阿古拉在路上推动着,他完全把想说的这件事当成了远离自己生活的笑话,“‘y能量’实验室。”
身后的人快步走到了同他并肩的位置,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仿佛在确认对方不会嘲笑他的见识不够。
“没有,我想。”库劳德盯了他一会儿后,摇了摇头,脚步也再度放慢了下来,“我没有听说过。”
“大教堂后面曾经也有一所实验室,不过几年前它就已经被废弃了,负责人跑掉了,项目也只能停止……这都是祖父告诉我的,不过那会儿我也还很小,没听多少东西。”
“它和‘y能量研究室’有什么关系吗?”曾经存在于圣尤诺大教堂后的那座被废弃的实验室——库劳德的语气中多出了几分疑惑,正常人不会把两座似乎完全不相干的研究室扯到一起。
“有啊。”推着车的年轻人莫名兴奋地说道。
“他们的负责人是同一个。”
这是只有少数人了解的信息,当他有机会传播给别人时,一种泄密的愉悦感便由心而生。阿古拉一点也不愧疚,反正他、他的祖父和研究室的召集人兼负责人又不熟。
“……”对方像是“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大学生扭头望向身后,看见他的同伴举起手抵在额上,像在思索着什么的样子。
“你认识的人中,有和那座研究室牵扯上关系的吗?”
阿古拉推着车后退几步,反向帮库劳德补上了他停下来错过的那段路程。
“你提到它的时候,就像是在讲一个笑话。”
库劳德低语道,他一点都不领情地径直走到了自行车前面,边抬手指向不远处依稀可见的教堂尖顶。
难道不是一个笑话吗?阿古拉摊了摊手,推着车跟上朋友的步伐,世界上突然冒出了一批人自称获得了超能力——然后太阳忽然之间就变黑了,可是白天的天空还是那么亮堂,一切都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因为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原因获得特殊能力的那群人中,居然真的有人会跑去国会搞事情。”
最后让这件在某些人眼里像是能改变一生的奇迹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总有一些本能出名的人受到了这件事的迫害。
“y能量研究室”也是被那群家伙这么一闹才跳到了世人眼中,否则它就会选择在暗处默默发展,直到积累到足以改变世界的力量才会开展醒目的行动——听上去这也挺像一个笑话。
“你的祖父对此有什么看法吗?”库劳德仿佛对这件事重新恢复了兴趣,两人也从主干道路上下来,来到了通向教堂的小路上。
自行车的两个轮子在草地上留下了两条长长的轮胎印。这片土地被荒废了许久,到处都是野草和不知名的野花。
不过,也不会有人跑过来指责他们践踏草地,毕竟路是人走出来的,人们对发现了一条直通教堂的捷径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能有什么看法?”注意到同伴的呼吸总算平稳下来的阿古拉也将悬着的一颗心放松下来,大大咧咧地反问道。
老神父除了每天诵念他的玫瑰经和做祈祷外,似乎也不会干其他的活儿了。
研究y能量的那伙人没有联系过曾经帮助他们修建研究室的圣尤诺的神职人员们,他们甚至都没想起来教堂后面还有个被他们丢下的现成实验室可以回收利用、节约成本。
“我以前和一个叔叔一起进去过那里。”阿古拉抬起头瞅了会儿竖在路边的指向牌,“用从大学里朋友那儿借来的仪器勘察过,那里不存在放射性的、长时间停留会对人体有害的物质。空气也没有问题,各种元素的指标都正常得很。”
“他们为什么会废弃那里?”库劳德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随意地问了一句。
“那位叔叔告诉我说,是那里的一个标本出了问题。”
阿古拉笑了一下,像是他把这件事也当成了自己心中的笑料。
“负责研究它的那些人晚上都做了噩梦,而且情况一天比一天严重,于是他们就把那个自认为危险的标本丢在了那里,自己反而收拾行李逃出了教堂。”
一群不负责任的混账,纵使他们真的找到祖父帮忙,想必留守教堂的这位老神父也不会同意。
“所以,现在那个标本怎么样了?”
“上山之前,我们可以先去打听一下。”
阿古拉将自己的自行车锁在了教堂的大门上,在他的记忆里,他们只需穿过教堂的门厅去往后院,便能轻而易举地看见那所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