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
掌权者挥开环绕在自身周围的灵力线,幽蓝色的火焰一附着在淡红的魔光上,便迅速变成了淡蓝的灰烬落向地面,再也不会对旁人造成伤害。
烟雾和火焰相继散去后,原地只留下了几座人形的冰雕,五官的轮廓从表面上已然分辨不出来了,有的甚至还失去了手臂。
他们已经没救了。
卢格深谙这种危险物质的毒性,所以他不会浪费时间去关心这些注定奔赴死亡结局的花商,本就发散在外的灵力线结束了驱散寒毒的工作后又被他一下收拢回来,当然,它们还带上了一些小小的“赠品”。
寒毒这种东西,沾染在身上后哪怕是原罪神降临也救不了你,同样地,若是想要利用它们,粘在身上的蛛丝马迹也没那么好清理干净。
林曼迪达海峡两岸时常都有心怀不轨的人从世界上的不知哪个角落里挖出了这种危险物质,因而卢格也对它的性质有一定的了解——至少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了解它。
“身上有灵力的波动……魔法使?”掌权者甩开收拢回身边的概念之线,让那没来得及逃跑的始作俑者摔在自己面前。
被寒毒侵蚀过的地面十分光滑,罪魁祸首被甩在地上,一下子就滑到了几座冰雕的脚边。
“哇……哇哇……啊啊啊!——”
使用了寒毒的那个人一个劲地朝后退去,但由于他努力了好久也没能记起来怎么站直身体,他这番行动更加激怒了围观的花商们。
“这家伙是谁?你以前有在我们这儿见过他吗?”
“不会吧,是洛布斯堡的外来人吗?”
“家族一定不会放过他的……他违反了集市的规则,破坏了我们这里的秩序……还,还杀了人!”
处理完较容易解决的事情后,卢格这才尝试着寻找起方才瞅见的那抹金色身影,这次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洛布斯堡家族的小少爷、小主人,面无表情地站在人群当中,仿佛根本没注意到不久前的混乱也可能要了他的命似的。
“这家伙就交给你们了。”随意地丢下一句,这次事件的大功臣快步朝目标走去。
卢格依稀还能看见飘浮在小少爷背后的金色影子,正面看上去呈现扁平状态的影子慢悠悠、慢悠悠地转过身面向他,像是眼睛的两个小白点眨巴了下,又蓦然瞪大。
金色影子想要逃走。
它也带动着那位小少爷准备离开集市,想来它一定没料到卢格是洛布斯堡家族今天的客人,即使它躲回了“万花的种子”后面,也逃避不了面对卢格的这个未来。
“呼……”掌权者轻吁了一口气,声音从唇峰间挤出,有如盯上了猎物的野兽。
编织好的灵力线瞬间从他的双手指尖窜出,避过了在卢格看来身不由己的小少爷,径直缠绕到本应没有真实形体的影子上。
林曼迪达海峡的新任掌权者以善用额外魔法闻名于希顿尔达,而在所有的额外魔法使中,他又以自创魔法的本领占据了绝对强者的地位。
哪怕这抹金色的虚影当真是古时代原罪神留下的“化身”或别的什么东西,只要它不是真的神明,那卢格都能施展出相应的魔法尽可能最完美地应对它。
而作为额外魔法,它们本身要耗费的媒介即代价却是比较少的。
“我们又见面了。”
分明离成年已经过去了许多年,他却对接下来的对话抱有些许与年龄不相符合的期待。
金色的影子疯狂地在灵力线的束缚中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了。被它“附身”的男孩慢慢抬起头来,他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而那对似乎有些混浊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映现着卢格的身影。
卢格脸上好不容易才酝酿出的笑容消失了。
他注视着男孩的眼眸,其中的自己是一团混沌的虚影,就和他眼中的金色影子没多大区别。
他从男孩的眼中看不见自己的五官,也看不见自己脸上的任何特征。
纵使是弱视的人眼里也应该能映照出面前的人的形象……掌权者伸手搭在男孩的肩膀上,轻轻地将他转向围成一圈大声议论的那群花商。
“喂,小孩,我们说好的,迟早会再见一面。”
“这还不到一年呢。”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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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诅咒?”客人嚣张地将双腿翘在长桌上,原本应该放在那里的菜肴则被推向了桌子中央。
“是的。”洛布斯堡家族的现任家主是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别看他外貌显老,实际上他和卢格同辈,“一个和我们家族有世仇的魔法使,他已经达到了人类的极限,只需要选择一条途径并坚持走下去,兴许就能成为我们世界上的第一位魔法师了。”
“噢……挺了不起的嘛。”
卢格将自己献祭完武器后多余的灵力揉成团,让它们顺着灵力线绕着他周围旋转。
他表现得就像是对这么一个大人物不屑一顾的模样,不过,他很有可能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这个世界上,除了“黑”一侧的首领外,没有人能入得了这位年轻有为的掌权者的眼睛。
入不了卢格眼的家伙在卢格心目中就是垃圾,家主颇为无奈地想着,确切来说,全世界的生命除去特定的那人外在他眼中都是垃圾,包括卢格他自己。
“请问,”家主表现出了作为父亲应有的关怀态度,“珂赛特怎么了吗?”
“珂赛特……不,他没有什么事。”卢格戳了戳在自己周身旋转的魔力光团,敷衍般地回应家主说道。
与其说那孩子眼睛或是脑子出现了问题,倒不如说……卢格让身体的重心偏向椅背,仰着头望着餐厅的天花板。
水晶吊灯反射着一旁的灯光,而那些闪烁着的光芒纷纷洒进了他的眼睛里。
“嘶……”
卢格心中暗自叹息一声,这个家族里的小主人仿佛被他们这个世界排斥一般,本应单纯反射进他眼中的光发生了某种不明真相的变化,没有成像,反倒是留下了某种和普通人类差不多大小的符号——也即是在珂赛特眼中的“普通人类”。
小孩的双眸也不再像其他人那样可以当成一面镜子。
“头疼。”卢格揉了揉眉角,“那个诅咒会让小孩缺少某种能力吗?”
“啊?”家主愣了愣,随即失笑解释道,“要真是那样就好了。”
“那位魔法使的诅咒……让我们家族的男性注定活不过二十岁。”
“所以你们才给他起了那样的名字?小孩会抗议的吧?”
“诅咒也是一种魔法,是一种抽象的概念……这样的概念通常只会看表面,而不会去看内在。”家主的笑声听起来有些沉闷,还有的阴冷,“所以魔法使们才能通过其他的方法来削弱诅咒们,就像我们平时解除一类魔法的效果一样。”
光在珂赛特的眼中无法成像,只会留下象征性的符号,而珂赛特也没有将符号具现化的能力,于是在可怜男孩的眼中,所有的人、树、花草、鸟类,全都是由相应的符号表示的、全都是一模一样的。
而这些并非家族诅咒的缘故。
“老……”将对形似老人家的家主的无礼称呼咽了回去,卢格放下双腿,状似认真地说,“你的孩子很有趣。”
“?”摸不透从希顿尔达来的这位掌权者的脑回路,家主讪笑了两声,“怎么……”
“我想要和他单独相处一段时间。”
金色的人影虽然依然被魔法束缚着——环绕在他周身的魔力光团就是证明,但卢格仍没能了解那件遗留物的底细,也不清楚金色人影与真实的神明之间有何联系。
家主疑惑着点了下头,他还是没能理解卢格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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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花市上,你们是在寻找其他的‘神的遗留物’吗?”
灵力线死死地缠绕在房门上,杜绝了女仆们偷听的可能性。
珂赛特茫然地瞅着坐在窗台上的不速之客,他觉得这个声音仿佛在哪里听过,但又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它需要变得更完整,而不是会被宿主拒绝的影子。”卢格眯了眯眼睛,他因自己能从小孩脸上看出表情变化而感到微微激动。
“我不理解。”珂赛特歪了歪头,“它去了哪里?”
“它一直在你身后,只不过我不想让它打扰我们,所以把它给禁言了。”卢格冷笑了声,忽地好似想起了别的事情,补充了一句,“形象也帮你屏蔽掉了,不用感谢我。”
“为什么要感谢你……”
“只是单纯地想听见你感谢我而已。”不速之客翻身下了窗台,在小孩面前站好,“听好了,小孩。”他说,“把那件……你能不能将它借给我一天,或者……借给我看一下?”
珂赛特身后的金色人影再度疯狂地扭动起来,可惜,小孩听不到它的咆哮声,也看不见它的任何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