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金口中的“两种概念”,一个指的是为了尊敬的二把手身体着想,在任务不急着被完成的前提下给予大队伍几分钟的休息时间——这并不能称之为“浪费时间”,至少老人是那么想的。
还有一个则是决定去完成营救任务时,在这座充满死亡气息的岛屿上脆弱的生灵最好还是不要过久停留,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状态下,哪一时刻疯了也会对周围的同行者不利。
也就是为了达成“尽快完成任务”的目的,他决定分头行动,各自去剩下的25个村镇中寻找生机。
“他们两个。”老人手一举指着高矮个搭档俩,“按理说可以一直跟着枯楼大人您行动。”
纵使是奥尔菲纳麾下的设计师,老人也没有足够的权利拆散二把手的两个跟班,他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瞟向枯楼,观察着脸色逐渐向正常人靠近的枯楼。
先前一直赶路、穿过第一个小村遗址时,这位二把手的脸色白里透青,宛如一具……连金瞥了瞥不远处来时路上一不留神瞅见的可怜人的遗体,逝去的平民有一半身体被埋在沙子里,露出失去血色、曾经被海水泡得肿大的青色胳膊。
可吓人了,连金又一次拍拍胸脯,转过身打算吩咐另外两个暂时能拼一拼权势的掌权者。
“等一下。”看见少女脸上像是属于她实际上并不属于她的嘴巴动了动,是尼德林在朝老人提意见。
“怎么了?”连金一愣,他不记得之前还说了什么会让战士反感的话。
老人小心翼翼地盯着眼前壮汉略显严肃的脸庞,忽见他嘴边一弯,身旁的少女脸上的嘴继续说道:
“他们两个,跟我们一块儿。”
尼德林指的还是小小和杰塔,枯楼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往战士的位置瞄了一眼,发现他并无开玩笑的感觉。
“你们?”连金打量着战士和他身侧的发言机。
“至于那个自不量力挑战‘门’的商人,二把手大人或是连金阁下,你们请自主选择。”少女的目光降落在缩在队伍最后、有些喘不上气来的胖商人。
卓洛有着相当于纯白水晶阶级的实力,不过他的记忆丧失,对自己的了解估计也停留在被驱逐出希顿尔达之时。
卓洛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到达了“水晶”阶级,枯楼轻吐一口气,说实在的,如果两个同行者不跟上来,他宁愿没有人与他一并行动。
他试着活动了下上肢,脱力的感觉已经消失,连金提供的“休息时间”确实有效,他也懒得去理睬老人类似“双标”的行为。
之前路上也察觉出了小小的异状,不过看样子小小的监护人杰塔并没有对此有所反应,或许早就已经习惯了?可是从白金布鲁离开一起走到现在,也没有瞧见小小像之前那般不对劲。
尼德林见二把手一直瞪着他,吞了口口水,不由分说抱起还没到他胸口的半大孩子,牵系着人造源线把妙龄少女一并拖走,朝着最近的几处村庄所在地奔去。
他还在脚上缠上了灵力?不愧是随身携带人造源线的顶级战士。
枯楼给了杰塔一个眼神,示意他可以做好监护人的职责,帮忙去了解一下尼德林究竟想要做什么。在得到老大的允许之后,杰塔宛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想尽快赶上拥有灵力源的战士。
“您认为,他是想做什么?”
“说实话。”黑色的二把手耸了耸肩,“我也不清楚。”
“他们今天才刚认识。”他补充道。
老人点了点头,赞同了枯楼的看法,也表示了“自己并不清楚”这个相同的观点。
连金朝愣在原地、自从“休息时间”结束后便不知所措一头雾水的胖商人走去。老人将手搭在卓洛肩上,转头看向枯楼:
“至少,他们都赞同了老朽‘分开行动’的建议。”
“他交给您,老朽不太放心。”
那是必然的,观察了二把手于客艇上显出实力击败海怪鳐后,对方的状态变得极差,就连走路都很勉强,一直处于无力的情形下。
“遇到危险时,您保护不了他。”
连金瞥了一眼卓洛,商人浑身一激灵,他理解不了为什么二把手要来保护自己。
“但他很重要。”老人摇了摇头。
“既不能死在首领手里——”二次挑战“门”的胖商人等于是二次挑战了首领的耐心,记忆被回档的卓洛却还是不明白开门的方法,也不可能明白。
他会失败,也许会被埋入其他糟糕的信仰,天知道这回是“贪婪之兽”还是“傲慢”、“嫉妒”的兽或神呢?对此一脸懵逼的胖商人找到研究出感测装置的连金帮忙作弊,却没有想到那四个小红点早就被枯楼拆了下来,他注定不可能成功。
因此老人才把他算在了出任务的队伍里,带着被首领盯上了的胖商人离开了主领地希顿尔达。
“也不能在这个任务里受伤逝去。”
充满死亡气息的海岛,至少确认还有一个等待营救却有行动能力的敌方存在。遇到与鳐同等级的危险时,看起来强大的二把手保护不了商人。
“他很重要?”自然是明白首领特地召回他布置的营救任务没看上去的那么简单,枯楼边迎合连金的说法边预想自己接下去第一个前往的目的地,“指的是?”
“天仙99号的看法。”
连金举起另一只手搭在怪人杰森肩上,他们的身影同时变得模糊,看来老人已经有了接下去的打算。
“为了助您在‘柚’中追寻信仰。”
他指的是卓洛疯狂追求“贪婪之兽”的行为,通过99号告知自己搭档俩的相关事宜,奥尔菲纳的设计师了解到面前的二把手目的似乎与卓洛重合了。
——他和卓洛是一丘之貉。
枯楼闭上嘴无言地揣摩着老人的想法,看着剩下的三人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如他所愿又令他深感遗憾,他又是独自一人了。
枯楼再度试着呼唤着早就确认消散了的意识体,理所当然地没能得到B-4348的回复。深吸一口气,他迈开腿径直朝中央独峰奔去!
弥漫于整座岛的“死亡气息”,正是以那座山峰为中心扩散开来……很快,他就停了下来。
——似乎没有往前走的必要了。
——他的双腿不住地颤抖。
映入眼帘的是堆积如山的当地平民或者有战斗能力的战士们,还有魔法使,他感受到了残余灵力的气息。
堆积如山的、失去了生命的躯壳们。
与自己的这具身体之间在产生共鸣,迫使他停下脚步,禁止他再往山上走一步。
尸体铺满了前往独峰的道路,或许不久前山脚下也有一座小村庄,恍惚间以为看见了一块类似指路牌的木板,回过神来于现实中一看,和先前路上一样,只剩下残骸与痕迹罢了。
“啊。”
下意识地想要说什么,但是话到口边却组成不了句子,仅仅只是“啊”地感叹了一声,毫无意义地感叹了一声。
他看到的分明是何等惊人的屍山血河!可是……枯楼停在原地,他第一时间想到却是要克服身体的不适,尽可能地爬上那座山。
B-4348留下的媒介,指向着座地标性的山峰。
他低头看见了脚边的尸骨,终于感到一阵恶心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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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德林……”杰塔张了张嘴,他跟上了先走一步的战士,却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对方放下自己的搭档,“先生?”
总之,试一试老大的做法。
壮汉似乎对“先生”二字并不怎么感冒,说到底那只是假装绅士的战士之间别扭的“礼仪”,真正打起来的时候没有人会在意之前的尊称,小小的语言细节往往成就不了行动上的大事,它们压根不是一个领域上的内容。
尼德林冷哼一声,放下快被他颠晕了的小小。
“列托……”见状,杰塔有些心疼地叫道。
“呃……”
小小脚落地,“哇”地把出发前在希顿尔达补充的能量源全部吐了出来,把胃倒干净了他也没好多少,蹲在一边继续勉强着自己。
对上监护人责怪的眼神,战士稍稍退后,似乎也琢磨起来该怎么解释他的行为。
人造源线仍然代替着妙龄少女的嘴,她看上去已经快忍不住了,只要有一颗“火星”落在她这条“导火索”身上,想必她会立马拔出武器当头砍下去。
“他是……”
那张嘴动了动,表达出了战士正在犹豫不决的心情。
“谁?”
最后,尼德林还是下定决心,说完整了他的问题。
“哈啊?”杰塔上前一步,仿佛是想要加强自己的气势。实际上他一边瞪着尼德林警惕这两个不怎么熟悉的掌权者突然出手,一边朝蹲下的搭档靠近,把小小捞了回来。
他们不清楚上客艇之前尼德林与自家老大的对话,只知道枯楼所说的“这位掌权者向自己道过歉”这个事实。
尼德林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脸庞。
“有人救过我一命。”
那张嘴说道。
“是一个救济者,纯白之神麾下的战士。”
“在战场上。”
他不可能忘却手下留情的救命恩人的模样,尽管对方确实是个敌人。他得以从“水之恶魔”手下逃出,只是中了“无法说话”的诅咒,并没被威胁到性命。
多亏了那位救济者,那位战士们的领导人。
本该是如此的……尼德林垂下头来,他记住了对方但最终背弃了纯白信仰的救济者忘记了他?战场上的一面之缘本就不值得被铭记,他能理解,他一直有这样的想法,虽然这让他感到无比痛苦。
“可是。”战士的头垂得更低了,他需要安慰。
——完全不一样。
他记得当初一年一度的擂台赛,那话题热度值得处于和平时段的自己亲临现场,看见救命恩人缓缓登上那座“舞台”,用短短二十秒时间展现给在场所有信徒他耀眼的光芒。
“可是……”
——他们完全不一样,除了那具身体。
——除了那具身体!
“不能和他一起行动。”
尼德林想起了临海小镇的传闻,那儿的人由于最近的自然灾害风波正疯狂申请移址和移民,据说还多亏了“地图变黑”事件参与。
但在这些事之前,还有新上任的天父大人与他麾下的战斗员一起巡逻,遇上了“留在世间的神明”赶跑了入侵的救济者一事,这之后二把手离开希顿尔达,开始他的自由行动。
“说不定……说不定……”
那张少女脸上的嘴哆哆嗦嗦地说着,颤抖之余人造源线还有了脱落的前兆。欣喜的少女企图伸手摘下它,又被尼德林一瞪悻悻地背过手老老实实地看着战士独自发着疯。
“不能与枯楼大人一起行动。”
“他是怪物。”
代替了某位已逝之人的,似神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