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楼尽可能地让自己不去回想那些糟糕的事物。
但他很快就意识了到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沿着痕迹最少的山中小径，跨过一具又一具没有生命气息的身体，他正试着登上山顶。
或许在路上，就能看见埋伏着的某个救济者，等候来自“黑”一侧的猎物咬钩。
简单地用灵力做了个勘探，扫过身前身后的“地狱”，初步确认了糟糕的事物必定形成的可怕事实。
克服下不适和恶心感，他没有停下。偶尔通过散发出去的自身灵力搜查到有关的异样与细节，可仔细望过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若是说山下那些可怜人是因为自然灾害……比如说:海啸、地震，还有树木倒下和随处可见的沼泽，被埋在沙子下的人也有很多……可是，枯楼有些纳闷，沿着山道一路向上，为什么还会有如此庞大的遗体数目？死法不一，唯一相同的怕是——他们都痛苦地失去了生命。
他有意识地逐渐放慢脚步，以在不断向上的过程中观察到更有用的线索。灵力飞快扫过一块又一块岩石和山面，折断的树枝也会吸引他的注意力，又遗憾地转移视线，继续之前的搜查。
再往山上走一点，估计就没有遗体拦路了——枯楼粗略地瞄了一眼，得出了这个结论。
因为那些无辜的死者没有能力继续往上……逃跑了。不知为何，脑海中一闪而过这般念想。他一个激灵，停下了脚步。
眼前是这条曲折的山道上，他会遇见的最后一位失去生命的可悲之人。
至少灵力是那么告诉他的，枯楼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跨过这可怜的家伙继续往上。他残余的灵力源帮助他捕捉到了活人的生命迹象，同时对面的那人想必也发现了自己。
是那位纯白一方派遣来营救B-4348的救济者，对方也可能是仇恨着“黑”一侧，不愿意接受他们收容的“猎人”。
计算了肩上魔法阵中储存的灵力量，枯楼认为自己可能不会成为“猎物”。
这些是瞒着两位同行者的“私房钱”，不知为何，作为搭档俩老大的自己心中窃喜，尽管没有做什么愧对他们的事情，也没做什么委屈自己的事情，他还是感觉赚到了……在某种意义上。
“节约便是赚钱。”虽然省的是灵力源，枯楼轻叹一口气，跨过那具尸体。
就在那一瞬间，他的身体宛如被无数细针穿过，突然而至的剧痛影响了他的思维和动作，背后乍现一阵寒气，仿佛要将他冻在原地，接受那被刺穿的痛感。
枯楼一咬牙忍着剧痛往前扑去，在地上滚了一周平稳落地，同时视野也转变到了来时的那段山路，除了那一具具令人惋惜的事物外，似乎没有任何异常。
“奇怪？”那不是他的错觉，可是发散出去的灵力也没有捕捉到什么袭击者。心中念叨着这件怪事，枯楼分散出一缕分魂进入无人的意识海洋中，通过云朵形成的屏幕揪出所有存在的细节。
紧接着，仍然在表侧的身体以及剩余的灵魂，踌躇着是否要继续背过身去往山顶出发。他无法忍受眼前地狱一般的场景，哪怕从山下一路走来已经好的太多了，血色也少了，死者也少了，一切都少了——
霎时间，愣在原地的他痛苦地蹲下身来，潜意识里希望以这样的姿势来减少穿透的感觉。
意识海洋里没有精灵小姐存在，自然也不可能连同身体一起拉他进去。游灵有些恼火，对于见不得人影的猎人皆袭击者，他感到异常愤怒，手臂上也青筋暴起，缠绕上了金色的神秘气息。
那不是属于枯楼的力量，看到它的瞬间，一切疼痛感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枯楼自己的慌张，那是怪物的表现与特征，是比受到袭击更让他深感恐惧的事情。
悬顶之剑又一次被释放出去，悬浮在距他还有一段遥远距离的山顶，仿佛是正面迎接了所有重力、取消了魔法和灵力支持一般，那把巨剑重重地落了下去，砸塌了半座山头。
这也不是枯楼想要去做的事情，蹲在地上的游灵茫然地感慨一番疑似失控的金色十字架们，身上缠绕的气息飞快治愈了他虚假的伤口，他确实感觉不到那阵疼痛和穿刺感了。
恢复原状的金色十字架像往常一样被锁链链接上，然后仿佛有人在下面托着一般平行于地面上下飘浮着，数秒后一个倾斜——指向了之前跨过去同时感觉遭遇袭击的那具尸体。
“它有异样？”
“不，不对。”枯楼自问自答道。
灵力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感叹着自己经验不够老道不够丰富，他小心翼翼地用剩余的灵力源试探那具遗体。
两枚十字架主动探出，将那具可怜人的遗体翻了个面。
“这、这是？”
一路走来只关注着人间地狱表面上见到的景象，却没有在意……不，枯楼想着，摇了摇头，他之前还在困惑和怀疑，这些本该有机会躲过自然灾害的平民为什么都在这座希望之山周围失去了生命。
他们是被人害死的——致命伤的位置都不一样，还被特意布置成刚好遮住不自然伤口的姿势！
他一时开始担心起来听从连金建议分头行动的“同伴们”的安危了。在枯楼看来，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很有可能是救济者中的“叛徒”，那些人都是疯子，利己主义至上，还通通把自己视为纯白之神的代言人。
意识海洋中自己的分魂通过更多灵力的使用完成了新一轮的刻字行为，记录了每一位可怜人的致命伤位置也即是死法。枯楼伸手摘下99号赠予他的晶片，将这批最新收录的数据转载了进去，顺便清空了云层上的文字让自己的大脑更加清醒。
做完这些，他没敢停留原地，生怕被暗中出手偷袭的家伙抓住把柄直接重伤。枯楼哆嗦了一下，感觉又一个难以忘却的回忆在不久前诞生了。
“真的很疼啊。”黑色的二把手趁周围没有“黑”一侧的“同伴”，以过去懦弱少年的口气轻声抱怨道。
当然，没有人会回应他。
___
到最后他们也没忍心把被无辜冤枉的不知名少女丢下，尼德林乖乖承担了自己惹下的祸事，背起了被他打晕的妙龄少女。
他的心态已经平静了很多，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魔法师？我记得‘黑’之阵营的首领提到过。”杰塔将小小护在身后，在前面探路的是背着失去意识的妙龄少女的尼德林。
战士手中的人造源线缠上了路边一棵幸存下来的树，它外表奇特，给予刚从龙之都离开的搭档俩一种类似“鹅掌木”小姐的错觉。
碧绿色的树干上布满了凹凸不平的菱格，顶冠是近似龙角状的叶片。由于不久前海上风暴登陆的缘故，它没有多少树叶，也可能一开始就长这样。
尼德林“啧”了一声，游离于大陆战场的他显然不清楚海上和平地带的植物的相关知识。
人造源线依附上去，可能是因为尼德林的“嘴”已经长在了其他地方帮助他表达心中所想的缘故，这一回它上面并没有开出一道口子成为新的“嘴”。
然后就和先前的三座村镇一样，源线提供可被他们感受到并下意识用人体灵力追寻的自然灵力，充裕了大气中的资源，让他们不再呼吸困难。它也肩负起了和之前一样的效果:扫过前面一段路，又通报给掌控着它们的战士尼德林。
“都一样。”
他有些想要原地躺下休息，让自己的心情恢复成响应首领召集前的那样。
“也是献祭吗？”杰塔小心翼翼地询问道，身后的小小也点了点头。
“是一种仪式。”那张嘴说道，“成为魔法师的仪式，需要数千条生命来升华自己的灵魂。”
“呵呵。”他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虽然依旧是通过源线之嘴表达出来的，“这是一种途径、借助某种该死仪式的可怕途径。”
“这个世界上的人一旦超越魔法使——借用纯白那边的说法，就是超越‘钻石魔法使’的极限，然后走上相应的渠道，就能升华成为魔法师。”
“魔法师能够获得自由掌控大气灵力的能力，不会受到‘神的诅咒’，甚至还能……”
那张嘴伪装出了尼德林倒吸一口冷气的感觉:
“改变地下源线的走向，创造‘入口’！”
他承受着后背的重量，再度轻吁一口气，摆出一个郁闷的神情来。
尼德林不清楚自己忘记同等级掌权者名字的原因，背上的妙龄少女在遭遇鳐之后短暂地失控暴走过，没造成什么危害。
然后很快失控暴走的就轮到了他——确切的说，在无名少女之前，被他怀疑是怪物化身的救命恩人也即是他们的二把手，也“暴走”过。
“是什么现象吗……”
那张嘴嘀嘀咕咕着，也没有明显地表达出战士的看法，因为尼德林认为两个二把手的跟班没必要理解得很详细。
“一些知情者……”他叹了口气，那张嘴说着在出发之前的那个晚上从希顿尔达某些大佬那儿试探出的“魔法师”相关情报，“告诉了我。”
“这是一种名为‘杀意’的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