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世界中流动着的空气形成了风,卷走了宛如白色浆液那般浓郁的雾气,带走了萦绕于苍白雾气上的致命感,同时风们也卷过曾经花海铺就的土地,扑在重新升起的石壁上改变着流动的方向,带着被留下的花瓣与果实去向了远方。
酷若目睹身旁带给自己陌生感的友人稍稍抬手,在什么都没有的空气中抓了一把,握拳后让手自然垂落在他的身侧。
酷若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将视线投向不远处的岩壁,受到魔法增幅的视力让他清晰看见了异世界真正意义上的“深处”有着些什么——或疏或密、杂乱无章地攀爬在岩壁上的金色带状植物,由于前不久亲临梦醒草形成的花海的缘故,眼前金灿灿的光点们让他不由得想到了同样来自款兰的另一种花。
那便是款兰城的名字,不过,酷若心中很快就只剩下了喜悦感和笑意,款兰并不长有眼前的那副模样,但这并不能挑起他的兴致。
同样的,他也没有在意友人的举动,他已经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跟前,来到了“第三世界”的最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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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截了当地说,在这片属于神明们的领域中停留得久了,很可能会因为被迫接纳了太多无关紧要的记忆片段而导致自身产生犹如被精灵纠缠上类似的状况。
游灵有些吃痛地摁住头部右侧的太阳穴,非人的直觉正在疯狂地预警,告诫着自己千万不能再往前踏出一步!但是……枯楼瞥了一眼身旁的同行者,从先前的互相交代“原委”中他得知对方受到了黑之首领的嘱托,因此才会和受到伊格纳茨信函指引的自己有着共同的目的地。
“第三世界深处”存在着的某些事物并不会对酷若产生影响……他无言地收回目光,忍耐着痛苦和耳畔不断回响着的发自内心的警告声,让储存在幽绿魔法阵中剩余的灵力向自己的双眼汇集。
崭新的储物魔法阵中依然保存着来自黑之首领赠予的希匹罗矿石,它们失控枯楼备用的灵力源,仅管在进入第三世界时已经作为“敲门砖”使用。当然,他也全心希望着这些魔灵矿能在自己找到离开的机会时被果断利用在封闭“入口”上。
他想要隔绝第二世界与第三世界之间的链接,如果有更多的机会摆在眼前,他甚至还想把这个虽然号称属于神明们但事实上一切场景都要当场构造出来的世界进行隔离——即使希匹罗矿石只是黑之首领给他们的二把手随便找的一个理由,但它们依然有着足以封闭“入口”的能力。
施展在眼睛上的魔法令他能够轻而易举地观察不远处的岩壁,无需仔细端详,仅仅是瞄了一眼,枯楼感觉自己的思绪便“轰”地一声炸了开来,意识海洋中云浪翻滚,他甚至身在表侧便看到了在云海中“苦苦挣扎”的精灵小姐。
他有些艰难地低下头,视线从不可名状之物上缓慢移动向了缠绕在其边上的金色带状植物——它们想必应是伊格纳茨在信中提到的金色锁链。枯楼略有些勉强地抬起一只手,他莫名感到自己无法支撑起戴在手上的封印之戒,它们变得无比沉重,宛如他现在的心情。
他扫了一眼正在整理心情,随时准备朝着第三世界真正意义上的“深处”进发的同伴,对方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状,对他而言那些植物,或者陈列在岩壁上一模一样的金爪子人们,或许就是普普通通寻常的“装饰物”,神明的世界里写满了“奇迹”二字,简简单单能想象出的事物和画面似乎都不配存在于此。
——虽然他们一路走来看到的也就只有这种本该不配存在于第三世界的事物。
“枯楼。”他听见对方说,“我感觉我们胜利在望……成功在际了!”
枯楼的内心瞬间堆满了苦涩,分离到里侧的意识体竭尽全力地收拢着搅动着的云层,同时“好心”地拉出了并没有受到什么具体影响的精灵小姐。
而表侧勉强操控着身体的部分则尽可能地让库劳德模样的自己点了点头,凝聚着因为剧痛而不得不发散出去的思绪,并克制着埋在头皮下随时准备窜出的非人特征。
来的第三世界的深处,就证明酷若的历练也告一段落,等到回到第二世界的黑之阵营,他们能够作为朋友也继续保持着上下级关系,弥补在临海小镇时由于“神降”而造成的某种遗憾。
【他可帮不上你。】
被从翻腾着的云海中“捞”出的精灵小姐沉声说出了早在意识海洋中成形的评论,她临时接管了表侧的一部分身体,让枯楼看见手中攥着的一件事物。
那是一朵被捏变形了的五瓣花朵,洁白如玉,中心是光芒黯淡下来的蓝色花蕊。
“我知道。”意识海洋中的枯楼轻声叹气道,“你也清楚。”
“我只是需要一个同行者,尤其是精灵小姐来到了‘海洋’中后。”
他的精神会因为压抑环境下的自言自语产生某种变化,又会因为精灵小姐的入侵而被加剧、被夸张话。到时候自己也许就会和失控、暴走的魔法使们差不多,放逐自己的同时还要拉周围的人下水,彼此间都能到达纯白们相信着的“永恒尽头”。
里侧的意识体嘴角挑起一个弧度,他又一次被自己的想象逗乐了,不过很快又沉寂下来,枯楼发觉现在的自己并不知道这之后该做些什么,有无所谓的“具体步骤”。
他不过是在不断涌入的记忆碎片中找到了异时空魔法师塞给灵魂分身的提示,并对第三世界的深处和那些连看一眼都不再允许的金爪子人们感起了兴趣。
然而精灵小姐重新回到意识海洋中之后,无怨无悔地担任起“引路人”的工作,她也在遭遇梦醒草花海是迷茫和犹疑片刻过,不过很快那片障碍和幻境便被从中出现的伊格纳茨的幻象“消灭”了,他们最后也成功地站在了“最里”、“最深处”跟前。
【这个同行者可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精灵小姐语气中带有笑意。
【你什么也无法告知他,最后面对一切的还是你自己。】
“你就像是在幸灾乐祸。”枯楼认为自己知晓了究竟该去做些什么,这也是精灵小姐突然出声的缘由。
里侧分离出的大部分意识体通过了重新凝结而成的“云朵隧道”,作为并没有戴上封印之戒、酷若无法看见的游灵离开了表侧的身体。那具身体仍旧还是名为库劳德的少年模样,游灵静默地看着它。
末了,它展开了行动。
它径直飞向了生长有金色带状植物的深处岩壁,那些长着金色鳞片、被“锁”在岩壁上的一模一样的人们,此时此刻在游灵眼中也仿佛是那些植物们各自间形成被维持的形状。
虽然他们确实是真实的——每个人都长着令枯楼感到熟悉的面孔,这让他一时心惊胆战,背后发凉,怀疑是雷泽尔与伊格纳茨共同构建出来的谎言。
只是他瞬间想到了有着某些还未被回想起来的记忆的灵魂分身,早早“牺牲”了的它被本体发自内心地敬佩着,对方也同样为了不成为怪物做出了选择。
身后,依旧是少年模样的身体并没有因为操控者的暂时分离而瘫软下来。迎着酷若炙热的目光,那具身体脸上浮现出一抹宛如认可一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