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刘夫人的话,殷夫人苦笑着摇摇头:“蓉姐,你求错人了。”
“怎么?阿娇,连你也不肯帮忙吗?”刘夫人一脸悲痛,就差跪到地上了。
“蓉姐,你的事情,我怎么会不帮忙?只是……我家老爷的份量不够啊!”殷夫夫说道。
刘夫人抽噎着道:“阿娇,莫非你也不肯帮忙?姐姐现在只能求你和殷大人了,如果不帮忙,毅儿只有死路一条了。”
殷夫人叹息一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如果不是你们当父母的惯纵,年轻人又怎么会变成这样?不过现在说这个话也没什么用,她挥手令旁边侍候的丫环们都下去,等屋里只剩下她们二人后,才说道:“蓉姐,我和那夏大家也是熟识,她可不是仗势欺人之辈,如果令郎只是得罪了她,不需要我们老爷,我去说一声,也能够赏我一个薄面,可令郎要谋夺对方的产业,现在就算是她也骑虎难下了。”
刘夫人讶然瞪大泪眼:“这是为什么?”
殷夫人一叹:“傻姐姐,令郎如果只得罪了夏大家,她自己就可以决定是放是留,可现在谋夺的产业中有那两位的一份子,如果她做主放人,那岂不是她欠了那两位的人情?而这份人请又岂是好欠的?”
“那、那该怎么办?”能够成为朝廷大员的夫人,没有哪个是真正足不出绣阁的深闺弱质,刘夫人也明白了这个道理,如果是顺水人情,小婉或许也就罢了,但现在人家可没义务为一个企图陷害自己的人欠下如许大的人情,可自己的儿子岂不是要把牢底儿坐穿?想到这里,她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看刘夫人哭得伤心,殷夫人心里一软,倒是想出了个主意:“蓉姐,想求情,那就必须找一个份量与那两位相等,而关系又比较密切的人才行。”
“阿娇,我现在方寸已乱,你有什么办法快告诉我!”刘夫人如同溺水之人抓到救命的稻草一般,急切地问道。
“刘政会大人不是刘大人的族兄吗?刘政会大人与长孙大人交情颇厚吗?如果能够请长孙大人说项,料此事也不难办理。”殷夫人说道。
“这个……”刘夫人犹豫了。殷夫人说的没错,刘天德和刘政会是同族,但同样也是冤家对头,虽然事情的起因不是什么大的事情,但到了他们的年龄和身份,就未免有些扯不开颜面,长而久之,关系自然就僵化起来。如今再求上门去,恐怕侍郎大人以后就要见面矮一头了。
殷夫人多少了解一些二刘之间的往事,见状道:“蓉姐,你好糊涂,为儿子的事情求上见,有什么可丢人的?而且还能借这个机会让二人关系缓和,一箭双雕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刘夫人矍然醒悟:“阿娇,是姐姐糊涂,多谢你的提点,我就先告辞了!”说完,她急匆匆地告辞离开。
等刘天德回府之后,刘夫人立即将他找去了内室,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刘天德阴沉着脸出来,随即吩咐下人准备轿子,一行人匆匆的离府而去……
第二天,一乘青呢小轿从张府出来旋后进入长孙无忌的府邸,书房里,已经迈入中年的长孙无忌轻轻啜饮着香茗,微蹙着眉头,似乎在琢磨如何开口。
“长孙大人,俗话说,三思而后行,可你面对的不过是升斗小民,什么话需要考虑如此之久?”小婉笑问道。
“呵呵,你可不是升斗小民,而是五品女官。”长孙无忌失笑道。
小婉耸耸肩:“在长孙大人跟前,升斗小民和五品女官有区别吗?”
“哈哈哈……”
长孙无忌捻髯而笑:“我是来向你讨个人情的。”
“刘毅?”小婉立即猜了出来……因为她似乎还没有和其他什么人有过纠纷。
“是的。”
“没问题。”小婉干脆利落地点头。
长孙无忌讶然道:“你不问我为什么?”
小婉答道:“这有什么可问的?能够让长孙大人打出人情牌的,必然有其道理。我明天就派人去长安县衙说一声。”
“呵呵,好!好!”长孙无忌微微点头。
这件事似乎到这里就已经解决了,而小婉则开始拼命地抢时间……距离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进,她不得不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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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匹骏马在茫茫的秋雨中穿过绿色的原野,由北向南,向着沧州的方向飞驰,车轮在积水的路面碾过,泥水四处迸溅。透过车窗,从辽阔的平原上望过去,远处巍峨的山脉隐约可见,在大雨中显得不太真实。
马车在奔驰……绿色,还是绿色,有时会闪过一片褐色——那是大片收割后的田地。丰收的脚步从原野上走过,河北道今年总算是迎来了一个好收成,至少能够吃饱肚子。
大雨中飞驰的马车急速绕过一个抛物线似的大弯道,将弧线内一片繁茂的果林甩在后面,重新转入大道,继续向南飞奔,道路两旁晃过一排排青杨绿柳,那枝叶被雨水洗得油光鲜亮;成对的燕子翻着低掠过雾气腾腾的田野,用它黑色灵巧的剪刀裁剪密麻麻的雨丝……张陵沉默地坐在车内,他并不是诗人,也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文人,对原野上的一派秋色并不在意。
实际上,在这个还没有过二十岁生日的年轻人眼里,此刻车窗外依次出现的只是河北道常见的地貌,虽然今年的粮食获得了一个小丰收,却也不过是不至于饿死人,官仓中依然空瘠。
人祸完后是天灾,若不是这两年朝廷拨款兴修水利,恐怕今年还要饿死人,要真正解决百姓的温饱,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办到,正因为如此,他,刚刚上任不久的沧州别驾,此刻哪有心思欣赏秋色?几个月以来,他不仅走过大部分河北道,也走了沧洲的大部分地方,他深知这些美妙画面的后面隐藏着什么样的景象,深感责任重大。
做为别驾,他几乎是刺史以下的第二把手,有责任辅助刺史将沧州治理好……这可不是当时的怀柔县,如此大的地方,连深谙政道的王守拙都感到棘手,何况是他?
他在上任前就和小婉研究过河北的局势,充分估计到了这里工作面临的困难性。但一进入实际环境,困难比想象到的更为严峻。可是话说回来,如果没有困难,此地一片歌舞升平,那也轮不到他张陵,一个不满二十岁的人,身为沧州别驾,虽非空前绝后,却也不在少数,正如王守拙所说的,这是一次绝好的机会。
虽然情势不是很好,但天灾人祸引起的骚乱已经渐渐地过去,他有信心辅助王守拙将沧州治理好,只是现在不处于一个艰难的转折阶段:既要除旧,又要布新;这需要魄力,需要耐力,需要能力,需要精力,当然也需要体力,而年轻就是张陵最大的本钱。
张陵一边在车里想着心事,一边静静地望着车窗外无边的绿色,总算是风调雨顺……相比这场大雨,他更希望能够在冬天多下几场大雪,瑞雪兆丰年,希望明年的收成会更好。
他用指关节揉揉太阳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他感到眼睛有些肿胀,很想在车里迷糊一阵,但就是睡不着。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田间地头、各县转悠,掌握第一手的材料,经常熬夜,所以他现在很困惫,但又很清醒。
前面,马车已经快要到沧州城了,车夫将速度放慢,缓缓地通过城门,进入沧州城,天色已经接近黄昏,大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但天色阴沉,就像是在蓄水,只要有恰当的机会,就会将水倾倒下来。
街道到处都是积水,一片脏污,比起长安自然是大大的不同,不过在现在这种吃饭都成问题的时候,卫生的问题自然不是人们所急需解决的。
路面上行人不多,这个时候出门在外的人,多是不得已,张陵侧脸看出去,轻轻叹了口气……马车在街道上拐过几个路口,终于在他的家门口停下。
这是一个空荡荡的院落,面积到不小,房间也大,只是太空旷了些,张陵随行人员不是很多,完全够用,他甚至琢磨着是不是在这个院子里种点儿庄稼或养点什么,至少到了明年可以改善自己的生活,来沧州的这几个月,他发现这里的物价……还不能说是物价高,有许多东西根本买不到。
刚走进院子,不免惊讶地愣住了,他看见一些人正在他的院子里移树栽草,忙得不可开交。
张陵皱起了眉头,叫住其中的一个人,问道:“”谁让你们移栽这些东西?
那个人连忙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答道:“张大人,是紫鹃姑娘让我们栽的。”
正在这时,紫鹃从屋里急急地走出来:“大人,外面有寒气,快进屋里坐下,奴婢已经熬了姜汤。”
“紫鹃,你明知道我这里要留着种点儿庄稼的,干嘛弄这些东西?”张陵皱眉道。
“大人,明年春天,少夫人可能要过来,总不能在庄稼地里吧?况且也要维持朝廷的体面。奴婢已经将后院整理出来了,虽然面积小了些,种点菜,饲养一些家畜是足够的。”紫鹃轻声答道。
“嗯,还是你想得周到,我去书房看书,这姜汤就端过去吧。”张陵点点头,向屋内走去。
紫鹃应了一声,旋即吩咐一个小丫头去厨房将姜汤端过来,她亲自给张陵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