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客官请了,俺们店是三十年的老字号,物美价廉,童叟无欺,这天气炎热,长途行走火气正盛,小店备有绿豆汤和新鲜鱼脍,欢迎二位客官老爷光顾小店!”
“二位客官老爷,到了平遥自然要品尝一下平遥的特产,小店自酿的平遥黄乃是一绝,过油肉做得最为地道。俗话说,天上的龙肉,地上的驴肉,昨天上午刚宰杀了一头肥驴,花糕似的好驴肉,浓油重酱刚刚熏好。”
“二位客官,小店的美食绝对不逊于其它店子,而且小的看您二位骑的都是宝马,小店里有擅长照顾牲口的行家,绝对不用您二位烦心马儿是否掉膘,但请二位客官上座。”
……
七、八个店伙计围在张陵和张松的周围,七嘴八舌地奇效自家的酒楼如何好,却是绝口不诋毁别家酒楼,一个个满面笑容,绝无上前抢夺缰绳的举动,比那青楼女子拉客还要热情、还要文明。
他打量了一下那几个店伙计,笑道:“刚才谁说过油肉和平遥黄来着,就上这一家了,其余的抱歉了,以后有机会再去见识一番。”
那家酒楼的店伙计年轻的很,十五、六岁的模样,听到张陵的话,顿时眉开眼笑,向着几位同行拱拱手,道了一声‘惶恐’,便笑嘻嘻地上前牵过二人的坐骑向自家酒楼走去。
其他那些店伙计虽然一脸的失望,却是没有恶容相向,只是神色萎顿了些,四处张望有无其他客人。
来到那家酒楼跟前,牵马的店伙计在楼下吆喝了一声,立即跑出来两个小厮,接过缰绳将马儿牵去槽上照应。
“二位客店,里边请!”
小伙计殷勤地引领他们走进酒楼……这酒楼规模不小,这一楼的食厅大约能够放六、七十张食桌,木头地板大概是用油浸泡过,油光锃亮,收拾的干干净净。
楼底西面是一张大柜,那掌柜的算盘珠子打得噼哩啪啦啦地响,桌子满了七、八成,看来这生意还是相当兴隆的,几个店伙计走得脚下生风,在客桌之间转悠,端酒上菜,忙得不亦乐乎。
等看清大柜旁边的大柜,张陵觉得眼前一亮……那当垆热酒的,竟然是一个十八、九岁的胡姬,那胡姬腰肢柔软,身材丰满,穿着一身艳丽的胡服,风情万种。
“老爷,怪不得这酒楼的生意如此兴旺,有这么一个风情万种的当垆酒娘,想不兴旺都不成。”张松笑道。
张陵对那引路的店伙计道:“你们老板倒是会做买卖,竟然还请了胡姬来招揽客人。”
店伙计嘿嘿一笑,道:“这可不是俺老板请的。”
“不是请的还是捡的不成?”张松立即八卦之心大起,抬杠道。
“嘿,您还真是说着了,这可不就是捡来的!”店伙计低声笑道。
“说说看,到底是怎么‘捡’来的?”张松连忙问道,连张陵都有些好奇了。
“这事儿说起来可就长了……”店伙计一脸沉思的模样。
“长话短说,这是你的润口费。”张陵知道这伙计正拿捏着要那处,便取了五文钱塞那店伙计手中,估计这家伙也不知道从多少客人手里赚这‘长话短说’的润口费了。
九年前,这里还在刘武周统治下的时候,有一些商人被乱兵杀散,那时候,因为城里乱得厉害,这掌柜的便歇了酒楼,带着家里人逃回乡下避祸,这半路上就听到草丛里有人嘤嘤地哭。这个酒楼掌柜心眼儿不错,战乱的时候人都怕麻烦,而这掌柜的却让人进了草丛,结果在里面发现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孩,大约十一、二岁的模样,嘴里只会说几个怪腔怪调的汉语。
这女孩说起来也算是命好,老掌柜膝下有两个儿子,却是没有女儿,而老两口一直想要个女儿,这年纪大了,本来不抱什么希望,不想这路上竟然捡到一个,虽然是品种有些特殊,但毕竟是个女孩不是?
家里本不缺吃食,老掌柜夫妻就这样将女孩养了起来,一晃就是八、九年过去,女孩长得也越来越出色,而且颇会做生意,帮了老掌柜不少忙。
“看得出来,只是让她当垆卖酒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张陵揶揄道,话里的意思是说掌柜的不厚道,让女孩做那活计,折腾人。
大概是听得多了,那店伙计将他们让入一间包厢,请二人坐下之后笑道:“二位客官,这便是有所不知了,这当垆卖酒,是小姐自愿的。”
“哦,竟然有人自愿干这差事?”张陵疑惑道。
“是啊。小姐是与亲生父母失散的,据她所说,当年亲生父母并未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回来找她,当垆卖酒这活虽然粗糙了些,却是既能帮掌柜的生意,也可以将这消息传播四方,说不定就能够传到她亲生父母耳中,全家团圆呢。”店伙计言下颇有嘘唏之意。
张松插嘴道:“如果你家小姐真的找到了亲生父母,那你们老掌柜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店伙计笑道:“这话也不能这么说,你看那家有女儿的,不是也养了十几年便送于别人,只在年节之是归省,这岂非一个道理?况君子有成人之美,小姐阖家团圆,也是老掌柜乐见之事。”
“贵掌柜不愧君子之风!”
张陵赞叹道。
“呵呵,还未请教客官吃些什么?”店伙计又将话转到了生意上。
“就来一壶平遥黄,然后捡贵店拿手的菜式来它四样,然后上两碗羊汤,四个肉夹馍。”张陵笑道。
“好嘞你,马上就到。”店伙计答应一声,脚底下跟安了转轴似的走出房外。
“张松,你怎么了?”等店伙计离开之后,张陵一转脸,看张松一脸的黯然,不由一怔。
“没什么,老爷,只是有些感触罢了。”张松的眼睛有些发红,晃晃头目光却看向门外。
张陵便有些恍然,张松他们这批人大多是战乱后收养的孤儿,大概是听了那胡姬的故事后,有些感怀心事了。
“张松,你还记得你的老家在什么地方吗?”张陵和声问道,“如果记得,你去跑一趟,看看可有亲人依靠,如果有的话,或者接他们过来,或者回到他们身边,你的契约我随时可以归还。”
“谢谢老爷恩典,小的父母已经在战乱中双双亡故,而且家中也无兄弟姊妹。”张松的声音有些哽咽,“张府的人就是我的亲人,小的一辈子侍候老爷!”说完,他翻身拜倒。
“胡闹!”
张陵连忙将他拉起来:“怎么说着说着不仅眼里流马尿,连骨头都会折叠了?忘了当初夫人是怎么训你们的?”
“没忘,若不是老夫人、老爷和夫人,小的哪有今天的好日子可过?就算长跪不起,也不足以表达小的感激之情。”
“别拍马屁了,你愿意膝盖遭罪,老爷可不想心惊胆战的。”张陵笑骂道。
正在这时,那店伙计已经双手各托着一个食盘走了起来,将所要的菜式,一样一样地摆在桌上。
“好啦,你且下去吧,有事情我会唤你的。”张陵挥手打发走店伙计。
“老爷,请饮酒。”张松已经给他斟了一杯黄酒。
“旅途之中不必拘礼,你也喝杯酒解解罚。”张陵挥挥手,接过酒杯,喝了一口后微微点头,“这平遥黄果然有些味道,比长安那黄桂稠酒不遑多让。”
“我听夫人说,现在粮食还很紧张,等什么时候粮食不紧张了,夫人能酿出更好、更烈的酒。”张松说道。虽然张陵让他也喝一杯,但他却不敢失了下人的本份……一块儿吃饭也就罢了,再喝酒……那是想也不要想的。
“夫人说的,那就一定不会有假。”张陵对于张松的话是绝不怀疑,他相信,只要小婉说能够做成的事情,那就一定会做成。
二人捡着一些闲话捞扯着,不觉见已经是酒足饭饱,张陵叫了店伙计进来结帐,就便问道:“伙计,有干的客栈介绍一个吗?”
“呵呵,客官,您问得巧了,小店这后面就有一家客栈,房间好,服务周到,而且价钱便宜,在平遥城也是属一属二的。”店伙计立即伸出了大拇指,一顿神侃。
“伙计,这客栈和你们酒楼是同一个掌柜吧?”张陵含笑问道。
“嘿,客官果然慧眼如炬,小的就知道瞒不过您,也没想着瞒您。”
店伙计也不觉得尴尬,“小的可没说错一个字,您尽管过去,如果不相符,您回来撕小的这张嘴!”
“那好,我还真的就去看看,可得仔细了你这张嘴。”张陵哈哈一笑,带着张松下楼,从楼下一条通道去了那间客栈。
虽然那伙计显得有几分油滑,却也没有说错,那客栈看上去颇为体面,估计在这平遥城也是前属的,张陵要了两间上房,然后给了引路的店伙计几文钱,后者便乐颠颠的谢过闪人。
“老爷,这上房太贵了,我还是凑合一下吧。”张松有些不安地道。
“路上没那条件也就罢了,有条件为啥不奢侈一下?”张陵伸手在他额头上弹了一记:“好好办差就行,别的不用你说,老爷自有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