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倒映着星月余辉,微一起伏便波光粼粼,海浪轻轻晃动着船只,像是埋怨它们不肯静静的安歇。小龙泉码头上,张府的两艘轮船正在做最好的出发检查,另外两艘船已经在两个时辰之前由海猫子带着出发了。
码头上灯火通明,除了正在忙碌的张府水手之外,还有一队巡逻的粟末靺鞨武士,从远处的酒馆中,传来带有明显的草原特色的歌舞声和时不时响起的喧嚣声。
站在甲板上的张楠听得眉飞色舞,对旁边的小婉和公孙婷道:“难怪说人要时常忙里偷闲,过往数天我即使听到有人唱歌,亦少有留心曲词,现在却听得一字不漏。可见人的心会把所见所闻随心境而作出选择和过滤。”
公孙婷微微而笑,小婉却怜惜地看了小丫头一眼,过往数天,虽然在上京城游玩,但每个人的心里都有几分沉重,毕竟她们得罪的可是草原上最大的势力,有传言表明普那古正在整合回纥部落,而且和突利、粟末靺鞨族都有联系。颉利想动这三家恐怕都不好办,她记得历史上似乎就是在贞观二年,颉利和突利叔侄二人发生了一场大火拼,突利大败,至此毫无保留地投降了李世民,草原上的形势才发生了根本性质的变化。
“囡囡高兴可不仅仅是因为回家。”公孙婷轻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小婉这才恍然大悟,不禁头痛起来……早知道应该想办法让沧州那位早一点走人的,回去之后又有得头痛了。
“夫人,那些车子都已经上船了,有动过的痕迹。”张忠过来禀报道。
当时为了轻身返回上京城,大车都被留在了卓里图的部落里,今天他们送回来了。小婉留了个心眼,让张忠在车上的一些部位做了暗记,如果那些回纥人研究过这些大车,暗记就会被破坏……果不其然,虽然说是草原汉子豪爽,但那也要看是什么事情,他们终究是忍不住。
“小婉,这可就麻烦了,如果车阵的秘密泄露出去,那岂不是就让对方有了提防?”公孙婷虽然是女流,却也晓得其中的利害,亦知道草原人或多或少都有狼性,别看这回纥人现在倍受突厥人欺负,等他们一朝翻过身来,恐怕中原照样不得安静。
“就是让他们知道。”
小婉淡淡而笑:“让他们学去最好,如果要研究破法那就更好,这本来就是对付草原人的。”
“如果让他们学去或者想到了破解的办法,那我们还怎么打仗胜仗?”张楠担心地道。
小婉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这小丫头什么时候也开始关心国家大事了,公孙婷却已经明白了,她笑着对张楠道:“突厥人最为擅长的就是来去如风的骑兵战术,如果他们想学习车阵或者破解车阵,那就是要舍弃他们所擅长的作战方式,这样对他们没有丝毫的好处,而且车阵也不是万能的,在草原上,最终决定胜负的还是骑兵,所以不必担心这个问题。”
小婉微微点头,谈起作战,大唐军队的战斗力与突厥人的战斗力纵然有差距,也可以用人数弥补,而最为麻烦的就是两件是,一是骑兵,二是后勤,如果能够早一些解决这个问题,李世民恐怕早就挥师草原了。
船身剧烈地晃动了一下,缓缓离开码头,开始向外驶去,那些巡逻的粟末靺鞨战士这才继续他们的巡逻向别的地方走去。望着渐渐远去的灯火,小婉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低低的抱怨道:“总算不用像雕塑一样站在那里了。”
“你确定这么做有用?”公孙婷轻声问道,张楠站得乏了,船一动便跑回船舱睡觉了,说是要明天早
“应该有用吧,张忠,有没有发现?”小婉扬声问道。
张忠立即来到近前:“回禀夫人,刚才船只离开码头的时候,有数只飞禽升空,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
小婉和公孙婷相视一笑,成了。
在与塔里会面的时候,塔里通报了一个消息,那就是高句丽人要对付张府……准确的说,是要对付小婉。草原上的事情是瞒不住的,何况回纥人和粟末靺鞨人都有意揭露康宏利受突厥指使劫杀普那古?许多人都对那种会发出巨大响声的武器以及张府对抗马贼的方法感兴趣。另外就是张府的那两艘怪船和小婉本身巨大的价值——只要稍微查一下,就不难知道,掌握了小婉便等于是掌握了张府的巨大财富,所以,有人还在琢磨,而高句丽人已经在想这件事情了。
为了安全起见,小婉将船队分成了两拨,而那两艘没有改造过的船只先一步出港,迳自返回沧州,而她则带着张楠等人公然在码头或周围比较瞩目的地方出现,吸引高句丽人的注意力——她打赌,高句丽人对她的兴趣一定是大于对张府那些货物的兴趣,如果他们敢对那两艘船下手,小婉绝对不会再出海的,或者加强力量护送,或者通过其它途径离开。
因此,只要让高句丽人相信小婉等人是随着后面两艘船返航,那些高句丽人就绝不会冒险难为前面两艘船,因为他们很清楚,就算是劫得了那两艘船,也不过是货物而已,小婉绝对不会因为这个而搭上自己,这与高句丽人的期望利益不符。
虽然现在没有什么先进的通讯手段,但利用一些飞禽来传递消息并不是什么难事,船只一离开港口,小婉就命张忠注意观察,那些离港的飞禽一定是高句丽人放出的,至少她们的计划成功了大半,现在只希望高句丽人不会贪婪得想吞下张府所有的船只。
“我们回舱吧。”
小婉笑道:“等明天还要猎鲨,囡囡那丫头都早早的去了,怕错过眼福呢。”
“还早?”
公孙婷看了看天色:“再过一个多时辰就要天亮了,醒来后快要吃午饭了。”
除非是有风暴的日子,否则海上听不到浪声,东方的天际现出一丝鱼肚白,片刻之后,红霞染红了天空,染红了海水,一颗红彤彤的大火球,像是被弹射出来似的,跃然海上,缓缓地向天空爬升。
海面上,十余艘高大的船只正在向徐徐地向沧州的方向航行,甲板上的水手服装各异,甚至还有人穿的是开花棉袄,而那些船只却都是船体坚固的战船,而且那些水手穿得虽然不怎么样,但身上的武器却是十分的精良,甲板上的弩箭和投石机也都是制式装备。
一名头领模样的中年人身披一件半身铠站在船头,右手抚着剑靶,轻轻地摩挲,望着前方太阳升起的地方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名神情剽悍的青年人大步走过来,在中年人身后停下,大声道:“高将军,我们为什么不截住那两条船?不是说目标已经出港了吗?”
这位高将军,名叫高振宇,是高句丽水师的一名水军统领,而那个说话的青年姓盖,名叫盖达文,是高句丽大贵族盖氏的子弟,一向桀骜不驯。这一次的行动,就是盖低一力提出的建议。
按照盖氏所提,汉人一向对高句丽虎视眈眈,隋朝的时候,隋炀帝就数次侵犯高句丽。虽然隋炀帝的阴谋被挫败了,但李唐以来,大力支付新罗、百济二国,只是现在因为国力未复,外有突厥虎视眈眈,这才无力顾及,大唐和高句丽终有一战,而且高句丽和大唐一样,都想争夺在草原上的利益,双方绝无调和的可能。既然如此,对于大唐军事上的布署都需要了如指掌。
按照高句丽人的细作回报,张氏与大唐太子有师生之谊,且深得唐皇常识信任,这一次来草原上恐怕也负有特殊的使用,而且其展示的车阵战法和新式武器都显示出了强大的威力,还有那造型怪异的船只,据说可以不用帆便在海上飞驰。盖氏认为,如果能够掌握张氏,必然可以探知大唐的一些举措,尤其是那些新武器和新式船只的奥妙,所以才有了这次出海截掳的行动,而这个盖达文虽然是以副将的名义跟随高振宇出征,未尝没有监视的意思。
听到盖达文的置疑,高振宇有些不满,但盖氏握有大权,他只好忍住气耐心解释:“盖将军,我们虽然可以掳获那两艘船只,却无法保证他们不传出消息,这次出海的目的是获得那张氏和新船,万一消息走漏,你我回去如何交待?”
“大海之中如何传递消息?高将军未免过滤了!”盖达文不以为然道。
高振宇也不生气,淡淡地道:“那我们是如何得知那张氏已经乘船出港的事情?”
“这个……”盖达文有些无语了,但他随即狡辩道:“我们有办法传讯,他们未必有!”
“对,未必有,也未必没有,我不能量冒之个险,而且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张府船只的航道,我们只要耐心地等待便是。”
“哼!”盖达文不再说话,冷哼一声便返回了船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