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放亮,小婉去招呼那些女子,本来那些女子还颇不自在,在知道小婉是女扮男妆之后,这才释然。小婉就带着两名军士给她们登记造册。
张陵、程铁牛和张温却跟了一名兵府去寨内存放粮草物资的仓库,刚才马二赖已经指出,倒也不难找,他们很快便来到一个仓库前,外面是铁将军把门,造的倒是极为结实。
“钥匙还没有搜到!”
张温对一个兵卒道:“去问一下刘大麻子,仓库的钥匙在哪里放着。”
“哪里用得着那么客气?”
张陵哑然失笑,扭头对一名兵卒道:“撞开!”
程铁牛冲他竖了一下大拇指,然后拍拍张温的肩头道:“这些东西你还想留给谁不成?”
张温顿时闹了一张大红脸,却也发作不得。
咣、咣几声响,铁将军再强也禁不住锤子抡,众人进入库房,两名兵卒举起了火把,从人进去一看时,只见里面都是一个个大箱子,打开一看,内中堆满的都是金银细软,在另外一些木箱里,则是一串串的制钱,有些钱上的绳子断了,就那么散放着。在旁边的一个仓库里,堆满了各色的凌罗绸缎,有些放在里面的已经开始腐朽了,最少放了有六、七年。
“这刘大麻子怎么就让这些上好的绸缎扔在这里?”程铁牛有些奇怪。
张陵摆出一个鄙视的表情:“你什么时候看到土匪有穿着凌罗绸缎打劫的?”
这回轮到程铁牛有些小尴尬:“那也可以卖嘛。”
张温解释道:“不是他不想卖,泾州这地方土匪也闹,突厥人也闹,商人很少过来,刘大麻子虽然不是玩意,但有一点把持的正,那就是决不合突厥人往来,再说他也不差那些钱。”
说的也是,就看那些箱子便可以看出,这个寨子里的油水确实丰厚。除了那些绸缎和金银之外,还有两个仓库里装了不少物件,都是一些抢来的货物,或贵或贱的,若是折算成钱,那也是不少。
在最后的仓库里,装的是满囤的粮食,张陵围着粮囤走了一圈,道:“作孽啊!”
程铁牛和张温都明白他说的意思,这次屠戮丁家集的起因就是粮食,也不知道这二刘是怎么想的,明明囤有这么多粮食,还偏要‘借粮’,而且还做出天怒人怨的事情来。
众人从库房里出来,程铁牛突然嘿嘿一笑,道:“我不信这刘大麻子就真的大公无私,将掳掠的东西都放到库房里。”
张温点手叫做一个士兵,向那士兵嘱咐了几句之后,那士兵转身离开,不一会儿便又回来了,向张温摇摇头。
张温苦笑,对张陵和程铁牛道:“那刘大麻子和刘二自知必死,油盐不进,什么也不肯说。”
“回去大刑侍候,看他说不说!”程铁牛杀气腾腾地道。
“铁牛兄弟,又要给谁上刑啊?”小婉正好走过来听到这句话,随口问道。
程铁牛摸着脖子笑了一声,将刘大麻子的事情说了一遍,小婉直撇嘴:“你们还真好意思开这个口,要人的脑袋,还想要人的私房钱。”
“嫂子,这你就不对了。那刘大麻子的私房钱可都是实打实的民血,我们挤出来也是为了泾州的百姓做点儿实事不是?”程铁牛振振有词地道。
“说的倒有几分礼,杀人不过头点地,何苦有刑罚侮弄人,这个刘大麻子不跟突厥人一路,也算有几分骨气,把他送那间房里,我来审一下。”小婉笑道。
“好,嫂子一定有办法!”程铁牛先叫起好来了。
张陵和张温对视一眼,觉得这也是个主意,张温命人将刘大麻子押到旁边那间屋子,然后命人清点仓库里的钱物,同时准备马车,这山贼里头倒是有百十头好牲口。
“有了这笔钱,今年又可以多买些耕牛了。”张陵道。
“大哥,这耕牛你打算怎么分?”程铁牛问道。
“分?”
张陵摇摇头:“花钱的地方多了,若是分的话,那不知道得买多少耕牛才够。”
张温也好奇了:“那怎么办?如果没有牛,这春耕可就成问题了?”
“可以租借。”
张陵微微一笑:“或者以钱租借,或者以粮货租借,以劳力租借也可。开春之后,这城墙的修缮需要大量的劳力,以劳代赈也得得通。”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小婉进了那间刚刚把刘大麻子关进去的屋子,两名兵卒在外面站着,门是开着的,刘大麻子在反抗的时候胳膊挨了一下,胡乱地缠了一下,血看来是止住了,不过脸色有些苍白,有些失血过多。
“你是女的?”
刘大麻子的眼睛倒是挺毒的:“没听说过朝廷军队里有女的啊?”
“那是你少见多怪!”
小婉道:“平阳公主麾下就有一只娘子军,谅你也不知道。”
刘大麻子翻了翻眼睛道:“你别蒙我,那支娘子军我知道,大部分都是爷们。”
小婉笑了,“你知道的还真是不少,我就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官兵不当,要当土匪?”
“我可以回答,你先告诉我你是什么身份?”刘大麻子看着粗鲁,却也是粗中有细。
“我家相公就是新任的泾州别驾。”小婉淡淡地道。
“别驾大人和……夫人?”刘大麻子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你们好好的官儿不当,怎么跑这阵前犯险来了。”
“呵呵,刘大当家的,你也该满足我的好奇心吧?”小婉笑道。
刘大麻子倒也干脆:“本来当兵也无所谓,可杨广那老小子让我们去送死就不厚道了,所以大爷不侍候了,带详一伙子兄弟逃到这三不管的地方落草为王了。后来这李家坐了天下,我也琢磨着不干了,可手下这帮兄弟不行啊,俗话说,上船容易下船难,我是没办法下来了。”
……
“豹死留名,人死留皮。”
小婉淡淡地道:“我们都知道你有私人的积蓄,交出来如何?”
“哈哈哈……”
刘大麻子放声大笑,引得外面那两个兵卒以为出了什么打事,探头进来看了一眼。
“你也不过是想让我交出那些钱财罢了,和那些贪官也没什么区别!”刘大麻子不悄地道。
“我不知道你说的贪官是什么人。”
小婉淡淡地道:“我只是希望你能珍惜最后的机会赎罪,这次所有的缴获都会用于让逃兵荒的灾民重建家园。”
“你说的是真的?”刘大麻子明显的冷笑。
“你一个将死的人,我用得着客气吗?”
小婉说话也不客气:“就像军中有勇敢善战的士兵,也有像你这样的**,从古至今,有没有贪官的朝廷吗?不要将己度人,你怎么就知道我家相公就不能为百姓做点儿实事?至少他练了两个月的兵就把你们这股悍匪打得落花流水,这是为泾州百姓做的第一件事情。”
“我如果交出积蓄,可以不死吗?”刘大麻子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问道。
“不能。”
小婉摇摇头:“不管你承不承认,丁家集的村民是你们杀死的,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你们却把草根都给掘了,真是太过分了,不杀你们,何以告慰丁家集村民在天之灵?不过,按照刑部批文的下来速度,你应该可能看到那些钱是怎么花的。”
说到这里,她很认真地看着刘大麻子:“刘坤,我家相公说了,一方面他觉得你能够不跟突厥人同流合污,也算是条好汉,不想被人在公堂上用那些刑具糟蹋你;另一方面也给你一个积德行善的机会,不修今生修来世。”
刘大麻子长叹一声:“不修今生修来世,我说……”
看着从后寨一处密室中起出来的两只箱子,张陵的脸色不但没有喜色,反而变得铁青。
刘大麻子留下来的财宝都是最好的,光那鸽卵大小的珠子就有百余颗,其余各种宝石之类的东西更是价值数万金,但这些都不重要——在刘大麻子的收藏当中,还有几封文书,却都是长史白未明写的。
“怪不得我以前每次剿杀土匪,都扑了一场空,原来是这条老狗在与土匪暗通款曲!”张温愤然道。
程铁牛撇撇嘴,似乎要说什么,被张陵微微摇头制止。其实这多少还要怪张温自己,一次两次可以说是疏于防范,便既然多次出现情况,那还没有想出对策,那就是他的失职了,他这番说辞,不外乎给自己的失败找出理由罢了,而且以泾州兵之前的状态,就算是和悍匪们相遇,胜负也是未定之数。
这时,已有人来禀报物资清点完毕,张陵略为琢磨,将寨中被掠来的妇女集中到一处,然后每人钱五十贯,绸缎两匹,然后分派士兵送归各处,持当地里正的回执复命……一一分派完毕,命人驾了装满物资的大车随大军回营。
“大哥,这营寨为何不一把火烧了它?”程铁牛不解地问道。
“土匪是坏的,构筑这营寨的材料可都是好材料,等开春之后派人将这里拆了,材料运回去修缮城墙正好用得上。”张陵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