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李世民摆驾回宫,太子率领诸王、大臣出来迎接,等回到太极殿之后,又是一番热闹,张麟已经是浑身大汗,站的有几分腿软,只是还不到交班的时候,只得勉强应付。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午后,刚换了衣服,张扬氏就使人唤他过去,却是张若离带着张行书张府探望张杨氏。虽然有些不喜,但张杨氏的吩咐他不能不听,只得来到前面与张若离见礼,然后陪着说话。
张若离现在是河东张氏之主,其实他也不想过来,可被母亲逼得不得不来,再者,张行书的前程还要倚仗张陵的看顾,长安城里的消息传得很快,他已经听到张陵又要调职,所以带着张行书过来,想看看能不能跟着张陵外放,宫中宿卫听着光彩,可若是没人提携,恐怕一辈子就要老死在那儿了,还是外放有前途。
正说话间,有家人禀报张忠从泾州回来,张杨氏连忙命张忠进来。张忠也是刚到,满脸风尘之色,上堂向张杨氏行过礼之后,呈上张陵的书信。
张杨氏接过书信却没有立即拆看,而是关切地问道:“张忠,这一路上还好吧?”
“是的,老夫人,就是天气热了些,跑坏了两匹马。”张忠答道。
“来啊,给张忠来一碗冰镇酸梅汤,”
张杨氏对旁边的丫环吩咐之后,又让张忠坐下,仔细询问张陵和小婉的情况。
丫环将酸梅汤送过来之后,张忠端起碗一饮而尽,尔后对张杨氏笑道:“老夫人,恭喜啊!”
“恭喜什么?”张杨氏讶然道。
张忠却是不答,道:“老夫人,看了信您就知道了。”
在张杨氏看信的时候,张麟悄声问张忠道:“忠大哥,什么事情?是不是我哥又要升官了?”
张若离听得清楚,眼睛立即眯了起来,耳朵也开始竖起来了。
张忠撇撇嘴,道:“大少爷要升官哪里还算是新闻,是……嘿嘿,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张麟翻了个白眼,刚要说话,却听到张杨氏叫李婶过来,一迭声的吩咐准备红包和酒席。
“娘,到底是什么事情?”张麟忍不住问道。
“呵呵,你要做叔叔了。”张杨氏喜得合不拢嘴。
“我本来就当叔叔了。”张麟没反应过来。
张若离地是听明白了,笑道:“傻小子,是你又要当叔叔了。”说着,他拱手向张杨氏道谢。
“呵呵,大伯,今天是吉事盈门,怪不得早晨就听到喜鹊在林梢叫呢,原来应在这件事上,今天你和行书就在这吃午饭吧?”张杨氏心情大好,也不介意双方以前的心结了。
“当然要叨扰弟妹了。”张若离也是心情大好,张府有喜事,他如果请张杨氏帮忙说项,自然就容易了。
府里的食材都是现成的,到了中午,酒席已经摆好,内院里设了两桌。在正堂的西屋,里间是女眷,外面是男人们,剩下的仆妇、小丫环、护卫、小厮等人则在前院置酒,也是分了男女两处,同样的热闹,而且每个人都封了红包,喜气洋洋。
酒过三巡,即便是平日不太说话,现在也有说有笑了,不管怎么样,张若离也算是张麒兄弟的长辈,他关切地问了问张麒的学业,又问了张麟在宫中的情况,貌似慈祥,倒也不怎么让人厌憎了。
屋里女眷那一桌也是热闹,张杨氏话不多,只是听着旁边人的恭喜话笑得合不拢嘴,张楠则关心小婉什么时候给她生出第二个外甥,李婶则絮叨着让小婉回来生产,后来倒是张忠的媳妇说了一句:“为什么不把宝儿接回来?”
阖府欢庆之时,就见门房跟头把式地冲进来禀报:“老夫人,宫里来人,是程公爷和一位公公,请三少爷前头接旨呢!”
张杨氏就是一怔,这旨意怎么下给张麟了?她疑惑地问道:“你没听错,是让三郎接旨吗?”
门房连连点头道:“不会错的。”
张杨氏更纳闷了,这莫名其妙地给张麟颁什么旨?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她赶忙命人去侍候张麟换衣服。
张麟来家之后就换了家居服,虽然是干净衣服,可他是有职司的,穿这套衣服接旨就有些不恭了,而张忠等人也立即去准备接旨用的香案。
等张麟换了正服,去了前院正厅,程知节正穿着一身簇新的文官袍服坐在那里美滋滋地喝茶,微微翘起二郎腿,看得出来,心情不错。坐在他下首的内侍,却是内侍总管李照。
见张麟满面疑惑地走进来,程知节笑嘻嘻地上下打量着他,看得张麟有些心虚,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向二人拱手问好。
程知节却是会办事的人,他转头对李照笑道:“李总管,程某是陪读的,这旨意还得你来宣读,请吧!”
李照呵呵笑道:“卢国公客气,咱俩谁来宣读不是一样。”
话是这么说,人已经站了起来,拿起圣旨来到香案前面南背北地站了,等张麟跑下,这才清了清嗓子,打开圣旨,高声宣读。
圣旨不长,却是听得张麟惊喜莫名,还有些懵懵懂懂。旨意一,是张麟的品级提升了一级,由正七品提到了正六品;旨意二,命他半月后去关内道行军总管李道玄帐下听令,具体什么职务却是没有说明;旨意三,从即日开始,张麟多了一个未婚妻,是宗室之女襄阳郡主李淑媛,故淮南王李南天之女。
程知节看着张麟满脸迷糊地谢恩、接旨,不禁有些好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父亲在天之灵也一定可以瞑目了!”
李照在一旁也含笑道:“张大人,咱家也恭喜了!”
婚姻大事突然间就有了眉目,可张麟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而且这三道旨意都是怎么回事他还懵懂着呢,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屋里边张氏却是早就得报,连忙封了几个大红包给颁旨的人,李照心满意足地回宫,程知节也没有多留,急急忙忙地回府,等张麟送客回来的时候,院子里面已经噼噼啪啪地放起了鞭炮。
看着院子里的热闹劲儿,张若离的眼有些红了,虽然嘴上是道喜,可心里酸酸的,自己的儿子倒是早早定了亲,当时也是觉得不错,但跟人家的两个媳妇比起来,那就成了渣……这倒不是他对自己的儿媳妇不满,只是这玩意怕比,越比心里就越不是滋味,最后强作欢颜的告辞离去,一到府外,父子两个的脸儿都黑黑的。
“娘,二哥还没定亲,我就定了,这是不是不太合适啊?”张麟捧着圣旨发愁道。
“傻小子,婚事还有排队的吗?”张杨氏欢喜道,“再说也不是让你现在就结婚,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放心,过些日子你二哥的亲事就有着落了。”
张杨氏虽然对政治一窍不通,可她明白,张麟虽然不丑,武艺也过得去,但这两点优势在长安城里根本算不上什么,多半还是皇上念及张陵和小婉的功劳,爱屋及乌地将这殊荣加在张麟身上了。
“麟儿,娘听说皇上将要在西北用兵,恐怕淮阳王这次也要出征,让你去他的帐下听令,是为了让你挣得军功,你可要勤练武艺,莫坠了你父亲的一世英名!”张杨氏放射性地嘱咐道。
“是,孩儿记住了。”张麟恭恭敬敬地答道。
皇宫立政殿,李照向李世民禀奏了传旨的经过之后,便恭恭敬敬地退出殿外。长孙皇后笑问道:“皇上,可是为了酬劳张陵和小婉的功劳?”
李世民点点头道:“有这个原因,但另外一个原因却是应我那堂嫂的请求,给淑媛找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他微微叹了口气道:“南天大哥英年早逝,只留下这么个女儿,堂嫂早就留意张麟,还专门搞了次隐秘的见面,没让那孩子发觉。张麟这小子朕也派人打听过,是个不错的年轻人,而且一身武艺颇为不俗,这一次放他去淮阳王帐下,也可以积攒一些军功,继承其父张须陀的志向。”
“为什么不是张麒?”长孙皇后问道。
李世民笑了:“朕也问过,这个主意却是淑媛自己拿的,她喜欢舞刀弄枪,以平阳为榜样,找个女婿自然不要那文弱的。”
长孙皇后也笑了:“但臣妾还以为皇上会让那张陵去军中效力呢。”
李世民摇摇头:“张陵虽然没有夏小婉那般奇才,但这夫妻二人治理地方,相得益彰,去军中太可惜了。而且那夏小婉又有了身孕,就更不能让张陵从军,还是用他治理地方为好,明年春天开科,且看看张家的老二如何,若是可用,太子那里正需要人手。”
说起太子,两个人不由得都想到了魏王李泰,李世民干咳一声道:“皇后,泰儿上折子说在那边水土不服,想回京休想,你看如何?”
长孙皇后眼中露出挣扎的神色,沉思半晌才道:“皇下,泰儿已经是就藩的王爷,除非特殊事由,不得回京,依臣妾看,还是派太医前往诊治,然后让他择地休养。”
李世民站在窗前,沉吟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