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调这句话说得非常正确,不管是不是愿意来打仗的,都不会对赏赐不心动,汉人万里迢迢的赶来当然不是为了全世界的和平,波调和昆图斯也不是来挽救水深火热中的萨珊人民,他们的目标其实很一致,干掉阿尔达希尔,抢他的钱财,分他的土地。
如果说前面怎么瓜分还只是拿回应拿的,那么现在怎么瓜分两河之间的肥美土地就是重头戏,不管是谁,都不会对这样的财富不心动。在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之间的这块新月型土地上,曾经出现了巴比伦、亚述、波斯、塞琉古和安提帕等举足轻重的大国,不就是因为这块土地的肥沃吗?
不管是谁,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其他人占领这块土地,为了有足够的实力来分赃,波调暗中还考虑过是不是应该保存一点力量,免得后期吃亏。他没想到孙绍现在就提出这个问题,要分可以,大家一起分,谁的功劳大就多拿,功劳小的就少拿,更重要的是,不仅是我们三个人分,而是那些立了功的大将都参与分红,不管是哪一国的,只要在攻灭萨珊的过程中立了功,就有权分一块地。如果没拿下泰西封呢?那就一无所有。不仅没有战利品,还有等着迎接萨珊人的报复。究竟怎么做,你们看着办吧。
这个时候,不管是昆图斯还是波调,都把保存实力的想法抛到了脑后,一门心思的想着要争取主动权,多立功劳了。就连曹彰等人也心动不已,一个个互相打量着,谁也不吭声。
“既然大家不反对,那就这么定了。”孙绍很满意的挥挥手:“烦请二位将这个决定转告给你们的属下,然后大家多开动脑筋,看看如何才能攻下泰西封。到时候我们再聚在一起议一议,谁的主意更高明,谁就做主力,担任主攻的任务。”
昆图斯和波调没有什么异议,他们在有了动力的同时,也感到了非常大的压力。孙绍扔出了一块大肥肉,就算他们不愿意,这个消息都会传到手下将领的耳朵里,如果那些将领知道他们不肯将好处分给他们的话,这仗就不用打了。而按照这个计划,恐怕每一个将领都会争抢立功的机会,怎么安排各人的任务,就成了考验他们智慧的难题,能否协调好诸将之间的配合,不让他们因争功而发生争执甚至互相拆台,同样也是一个比较棘手的问题。
昆图斯和波调走了,曹彰、李严等人却围了过来,李严还有些矜持,不太好意思直接发问,曹彰却和孙绍非常熟稔,他不加掩饰的问道:“大王只是为了调动他们的积极性呢,还是真有这个打算?”
孙绍扫了他一眼,避而不答,反而取笑道:“你别忘了,你可是洛阳朝庭的车骑将军,这仗打完了,回去就要升大将军的,难道你还想在这里占一片地做庄主不成?”
曹彰有些尴尬,却不肯退缩:“大王,是不是回去,那是我的事,大王是不是真的愿意把这片土地分给大家,这才是我们现在最关心的事。”他毫不谦虚的把其他人也拉了进去:“李正方不好意思说,但是我看得出来,如果可能的话,他非常愿意在这里做个城主什么的。别的有这样想法的人估计也不在少数,甚至是你越国的将军们。”
“我会骗你们吗?”孙绍呷了一口茶,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当初请你们出兵的时候就说过,不会让你们吃亏。你们看我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生意?和我合作过的人,又有谁吃过亏?”
曹彰连连点头:“这倒是,大王爽快,每次和大王合作,我们都大有收获。”
“那就行了。”孙绍嘿嘿一笑:“你们也知道的,我越国不以农立国,我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诸位做了城主以后,不要设卡抢钱,不要哄抬物价就行,千千万的商人以后还要靠你们供应粮食呢。”他拍拍大腿,很知足的说道:“刚才的经过你们也看到了,其实打不打这一仗,对我来说无所谓,反正我得到的利益已经不少了。我这是给诸位创造立功的机会啊。要不然的话,诸位就算回了国,也没面子不是。”
曹彰无声的笑了笑,这个时候他没兴趣和孙绍闲扯,既然孙绍说他不是蒙人,而是真这么打算的,那他们就要好好考虑一下了。有了战功,将士们当然有好处,可是最大的好处还是主将的,那么谁做主将,就成了一个很敏感的问题。
谁不想立大功啊,替人做嫁衣多没意思。可是话又说回来,也不是想做主将就能做的,你要是没这本事,还是趁早别丢人现眼的。一想到孙绍刚才对昆图斯和波调说的话,他也没心情再坐下去了,急着回去召集众将商议,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拿下泰西封。毕竟这块肥肉虽然诱人,可是泰西封却不是容易攻的,如果准备不足,很有可能会徒劳无功,损兵折将却白忙一场。
曹彰和李严说了几句闲话,各自退去。
时间不长,这个消息便在大军之中传开了,几乎所有的将领都眼红了,都想分一杯羹,做个自由贸易区的城主多爽啊。越王要了亚美尼亚以北的地方,如果能拿下泰西封,那以后从波斯湾登录的商人就会溯河而上,这一带的城池都能从中获利,简直是一块宝地啊。
几乎所有人都开动脑筋,绞尽脑汗的想破城之法去了,士气一时高涨无比。
大军随即稳步推进,越过幼发拉底河,一路高歌猛进,推到底格里斯河西岸,大军首先包围了塞琉古城。塞琉古城是塞琉古王朝时的遗物,至今已经有五百余年,历经了多次战乱之后,塞琉古虽然经过多次修复,终究和泰西封城不能相提并论,但是这两个城池在结构上却有相似之处,因此孙绍建议,先拿塞琉古城开刀,拿下塞琉古城,就等于斩断了泰西封的外援,不仅可以锻炼大军,还能够震慑萨珊人的士气。更何况如果不拿下塞琉古城就渡河作战的话,那终究不太让人放心。
大家对这个提议没有什么异议,分歧在谁做攻击塞琉古城的主将上。波调和昆图斯都想立这第一功,他们都知道塞琉古要比泰西封容易得多,波调觉得,攻打泰西封时他未必有机会和孙绍争这个主将,应该在这个时候先立一功,以后论功行赏的时候也好有点凭仗。昆图斯则手握八万雄兵,雄心勃勃,非常希望立个功,在诸将面前好长长威风。
两人都不肯放弃,最后只能要孙绍做个公证。孙绍没有参与这次的争夺,他也没有偏袒哪一方,建议他们同时进攻。塞琉古城的东面是底格里斯河,根本无法进攻,你们一个从西北,一个从西南,同时进攻,谁先进城算谁首功,至于汉人,他会作为预备队以应付突发情况,同时也要监视河对面的泰西封城,以免萨珊人支援塞琉古城,袭击正在攻城的将士。
波调十分满意,贵霜大军实力最弱,要争主战机会本来就不多,孙绍没有偏袒罗马人,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昆图斯却有些失望,他本来以为孙绍会帮着他说话,由罗马人来担任主攻的,可是没想到却是这么一个结果。心里有怨气,不免抱怨了两声。
“你有把握拿下塞琉古吗?”孙绍毫不客气的说道。
昆图斯翻了翻眼睛,没有吭声。
“这城虽然不比泰西封,却也是一座古城,当初建的时候便是以堡垒的样式建的,防护设施齐全。你不要以为有八万大军就能轻松的拿下这个城池,你那八万人真正能打的两个军团可在小戈尔狄安手里呢,他会真心的帮着你?”
昆图斯一听,这才明白过来。
“不要急,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熟习一下大战的模式,让那些将领们轮番上阵,看看哪些人是真能打的,哪些人只是嘴上功夫。有贵霜人在另一侧牵制萨珊人,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如果能顺利拿下塞琉古城,你还是不过瘾的话,没关系,还有泰西封。”
“我怎么敢抢泰西封的首功。”昆图斯不好意思的搓搓手。
“没什么好客气的,你不想争,不代表你手下人就不想争。你如果太大方了,只怕会给人留话柄。”孙绍淡淡一笑:“更何况我们之所以是兄弟之国,是因为我和你的交情,你真要有这能力拿下泰西封,坐稳你的皇帝之位,我是求之不得呢。”
昆图斯哈哈大笑,心中快意,原本的一丝怨气顿时不翼而飞。他感激的对孙绍说道:“还是你经验多,行,我就按你说的办,让他们轮番上阵,不偏着哪一个,省得他们到时候埋怨我。”
“正当如此。”孙绍笑着点点头,站起身来走到昆图斯的面前,拍拍他的肩膀:“昆图斯,好好打一仗,让他们看看谁才是罗马真正的皇帝。”
“嗯。”昆图斯信心满满的握紧了拳头。
在经过半个月的准备之后,罗马人从西北方向,贵霜人从西南方向,同时发动了进攻。波调手下只有两万多人,他以五千精锐为预备役,剩下的人分成两组轮流攻城,而昆图斯则仗着人多,一下子派出八个军团长,轮番上阵攻击,不给城内的守军一点喘息的机会。
贵霜人和罗马人猛攻塞琉古城的时候,孙绍安排曹彰、曹植兄弟和李严护卫着他们的身后,自己却带着陈海、诸葛直等人在底格里斯河上巡视。底格里斯河的河面虽然还算宽,但是进入平原之后,水量骤减,不少地方水位很浅,楼船要想沿着河一直开到泰西封城外难度不小,随时有搁浅的可能,因此这次陈海将主力楼船留在了海上,只带着中型战舰参战。仅就水上作战而言,萨珊人的战船普通不强,即使是中型战舰也足以应付了。但对于攻城而言,没有了楼船上数量众多的弩砲的帮忙,实在逊色不少。
塞琉古城和泰西封城之间的底格里斯河河面并不宽,大部分河面都在两城之上的弩砲攻击范围以内,就算是越国战船结实,可也扛不住这样的攻击,所以在没有必要强攻的情况下,孙绍只是下令战船监视着河面,不让萨珊人有机会乘船渡河来救援塞琉古城,却不肯让战船在水面上对塞琉古城进行攻击——就以中型战舰上的弩砲能力,就算参战也帮不上太大的忙,这样的活,只有楼船才能胜任。
在十艘战船的护航下,孙绍小心的保持在城上弩砲的射程之外,举着千里眼打量着左岸的泰西封城。陆逊和孙奉就站在他的身边,各自举着千里眼打量附近的地形,诸葛直和陈海站在后面,凑在一起轻声的讨论着什么。诸葛直的战船在红海,这次没能跟过来,只是以步卒的身份参战,他没有太高的期望值。陈海却是这次水师的主力,然而不能带楼船让他的战力大减,听到这片土地将作为有功人员的奖赏之后,他后悔不迭,时不时的都要喊冤唠叨几句。
“唉,季公啊,我们的运气就是不如那个海盗啊。”陈海叹惜道:“那个海盗现在纵横地中海不说,还在黑海称王称霸,又在拜占庭开了府,管辖的地盘比我们可大多了,也只有粗腿和邓艾那小子能和他相比,我们几个……唉,差距越拉越大啊。”
诸葛直微笑不语。当初跟着孙绍立国的四个将军,越海一直镇守扶南,出征的机会不多,虽然不称督,却是一个最有实权的都督,苏粗腿在东海大展拳脚,连克三韩、倭国,拓地何止千里,是当之无愧的东海一霸。邓艾以一千人出南海,经过几年的征讨,现在已经成了南海万里海域的最高长官,是几个外放的重将中最年轻的,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崔谦最近也是春风得意,先是在博斯普鲁斯海峡大破罗马叛军,接着又和陆逊伏击萨珊人,连着立了两功,战争还没有结束,就被孙绍任命为地中海督,兼管黑海,还在拜占庭开了府,如愿以偿,比苏粗腿和邓艾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四将军之一的陈海现在还没有称督,这心里难免有些犯酸。
“将军又何必沮丧,阿拉伯海可是将军的地盘啊,拿下了泰西封以后,波斯湾的贸易量肯定会大幅度上涨,有望超过红海,将军也是我越国的重镇,又何必妄自菲薄呢。”
陈海咧了咧嘴,没好意思再说什么。虽然看起来权利差不多,但毕竟不称督,就好象是矮人一截似的,没脸见人啊。
甘瓌和程咨、韩综站在船的另一头,甘瓌倚着船舷,眯起眼睛看着远处的泰西封城,愤愤不平的说道:“真没想到啊,英雄一世的阿尔达希尔居然做了缩头乌龟,躲在城里不出来了。老子想和他较量一下刀法都没机会,实在让人丧气。”
“我看阿尔达希尔是怕了,只能躲着你甘大将军。”韩综一本正经的说道:“怕被你一刀剁了去领赏,到时只怕泰西封城都是你甘大将军的。”
“何止是泰西封城啊,我看整个萨珊都有可能是。”程咨火上浇油的说道:“说不定到时候那些神庙的女祭司都会成为甘大将军的暖被女奴。”
“且!”甘瓌又好气又好笑的唾了一口唾沫:“你们两个竖子是不是不消遣老子心里就不舒服?”
韩综和程咨忍不住压低声音笑了起来。甘瓌是越国的老臣,他们是后来的,而且当初来的时候情势很窘迫,相当于是被孙权赶出来的,所以一直被甘瓌笑话,没想到这次咸鱼翻身了,跟着陆逊大败阿尔达希尔,一战成名,不仅收获了大量的战利品,而且因功升为杂号将军,和甘瓌平起平坐了。偏偏甘瓌这次跟着陈海伏击阿尔达希尔不成,跑了几千里,寸功未定,自然牢骚满腹。一看到甘瓌发牢骚,他们就合起伙来气他。要不是孙绍就在前面,他们指不定笑得多快活呢。
“娘的,我到时候一定要第一个杀上泰西封城头,让你们这些竖子看看我的厉害。”甘瓌愤愤不平的又吐了一口唾沫。程咨刚要再说,韩综扯了一下他的袖子,用目光示意他注意前面。程咨一看,正好看到骆统看过来的目光,示意他们声音不要太大,连忙闭上了嘴巴。
孙绍和陆逊正在说事。陆逊对孙绍的安排十分担心,到目前为止,他们都没有把握拿下泰西封,就算用重赏刺激罗马人和贵霜人的士气,也未必就能成功,毕竟实力差距还不够明显。罗马人看起来有八万人,但绝大部分是新兵,需要大量的实战锻炼,而锻炼是要死人的,拿下塞琉古,他们的损失至少在万人以上左右,而贵霜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如果折损过大,那么攻打泰西封的兵力就更不足了。
“伯言,你有把握拿下泰西封吗?”孙绍笑道:“你要有把握,我就委任你做攻打泰西封的主将,所有的人马都交给你指挥。”
陆逊不置可否,放下了千里眼,沉默了片刻:“大王,如果不拿下泰西封,亚美尼亚占得住吗?里海还有意义吗?”
孙绍眨了眨眼睛,不动声色的笑道:“为什么没意义?”
陆逊看了孙绍一眼,自顾自的说道:“如果臣猜得不错的话,大王是打算以崔谦的水师为后盾,以罗马为盟友,以条顿人为基础,全力经营地中海以北的大片土地。可是那里虽然土地肥沃,人口却少,而且部落众多,好劫掠而不治生产,要想统一起来,没有个三五十年是不可能的。三五十年的经营,需要大量的人力、财力,这些都要从罗马、贵霜甚至越国运过去,我越国人海上称雄,但是从海路却路途遥远,不管是从波斯湾还是红海,都要经过一片陆地。大王虽然占了阿克苏姆,但是中间还隔着罗马人的埃及省,东岸又是夏侯荣的势力范围,终究不是那么方便。最理想的情况还是我们拿下萨珊,由波斯湾直接入底格里斯河,直达亚美尼亚。”
孙绍频频点头,虽然陆逊不知道孙绍和菲力普结为兄弟的内幕,很难估计到只要菲力普继位成了皇帝,罗马其实就已经是越国的一部分,但是他分析的情况已经比较接近他的预想。能拿下泰西封,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我们没有足够的实力单独攻克泰西封,所以大王退而求其次,希望借助罗马和贵霜的力量覆灭萨珊,并将这里建设成侯国林立的自由贸易区,最大可能的减轻将来的阻碍。可是大王,这一切都是以攻克泰西封为前提的,如果不能奏效,那大王的部署可就要大打折扣了,太子的困难也就更大。万一到时候和罗马人再起了冲突,我们就是想救援也鞭长莫及啊。大王,这是不是太冒险了?”
“冒险不冒险,要看你能不能拿下泰西封。”孙绍微微一笑:“如果你能拿下泰西封,这里就被我越国控制了。再加上夏侯荣控制的阿拉伯半岛,我们有几条路可以北上,又有什么冒险的?更何况,我还打算在里海东岸安排一些匈奴人。那里是上好的牧场,控制在贵霜人的手里终究是个隐患。”
“阿迪拐兄弟?”陆逊眼前一亮。阿迪拐兄弟的母亲蔡琰和羊祜的母亲是姊妹,而羊祜是孙奉的亲信,甚至有传言说羊徽瑜也是孙奉的意中人,将来有可能成为太子宫里的女人。有了这层关系,再加上孙奉送给阿迪拐兄弟的那份功劳,让阿迪拐兄弟占领里海东海的牧场对孙奉来说显然是一个助力,而阿迪拐兄弟名义上又是魏国的人,想必曹彰、曹植也不会反对。
“如果可能的话,我确实有这个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