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回到办公室,屁股还在椅子上没有落稳。宋百兴却一头撞了进来,冷着脸,扔给他一封信。“给!”
向耀斌一脸茫然地接过牛皮纸信封,下意识地问道,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宋百兴一脸气愤地骂道,也不知道你这个龟儿子有啥好!她还给你写信。
向姚斌并不知道,自从赵红艳去了深圳,宋百兴的心里便再也装不下别人。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打听到她的去处,三天两头地给她写信。可是,一个月过去,这些信石沉大海,压根没有音讯。散会之后,他收拾邮件,看到那熟悉的地址和来自深圳的邮戳,他的心里顿时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宋百兴的不满,向耀斌只能一脸的苦笑。他悻悻地手中的信扔到一旁,递给他一支烟,亲自给他点燃火。“你怪我,有啥用啊!我也没有想到她会给我写信啊!这么长的时间,我连她去深圳干啥都不知道。别说写信,就连电话我也没有打过啊!”
向耀斌的话,宋百兴信。这一个月,他很清楚。向耀斌被人架在火上烤,他既没有这个心思,更没有这个胆量。但他的心里还是不甘心。“你说你,有什么好?论年纪、论长相,你哪点比得上我!可她怎么就那么惦记你!别以为那天晚上,我没看见!她还为你哭了一场!”
他的话,让向耀斌愣了愣神。
“兄弟,哥我可冤枉死了!这丫头的心思,我哪里懂!再说了我也不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人啊!要怨,你只能怨你自个!当初她在的时候,你怎么不敢去追!等人家走了,你再来埋怨我!有什么用啊!”
宋百兴使劲地抽着烟,他张了张嘴,目光死死地盯着桌子上的那份信。向耀斌一脸的无奈,这都是什么人啊,人家给我写的信,你还惦记个啥!
但这话他没敢说出口,这小子是个愣头青。冷不丁,把这小子惹毛了,指不定要弄出什么事情来。无奈之下,他只得使劲地将手中的烟头掐灭,拿起那封信,伸手递给了他。“要不,你看看!”
宋百兴下意识地伸了伸手,却又连忙缩了回来。“她给你写的,我看个啥!还是你自个看吧!”说罢,他红着脸,扔到了手中的烟头,转身飞快地跑出了办公室。
“真不看啊!”向耀斌见他跑了出去,连忙追到门边,打趣地问道,真不看啊!你小子甘心?
“我看你个鬼!”宋百兴跑回邮政所,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啪啪地给了自个一巴掌,“狗日的,没出息!”
片刻之后,他又不安分地骂道,“狗日的老向,故意奚落老子,看老子的笑话!”但很快,他皱起了眉头,心里泛起了醋意,“这丫头究竟给他写了啥!说不准,还会提到我!真要是被向耀斌知道,我给她写过信!我这脸往哪里搁啊!”
与宋百兴的矛盾心情一样,向耀斌拿着这份带着墨香的信封,心里也一直在打鼓。这份信他想看,又不敢看。他并不是个古板的人,他害怕他好不容易按下去的潮汐,又被她给卷袭起来。
良久,他又抽完了一支烟,方才忐忑地撕开信封。这份信写得不是很长,但这份笔迹一如她当初的模样。“哥,我来深圳了。你还好吗?说实话,我有些害怕。这个地方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夸张。仿佛这个世界,跟我们的世界是两个不同的天地。路很宽,楼也很高,老外的洋车遍地都是。”
“哥,你可以不想我,但我会一直想你。等我回来,到那时候,也许我会变,也许我不会变!如果我变了,就当我们从未遇见;如果我没变,请你一定要等等我!”放下信,向耀斌的心里砰砰直跳,赵红艳让他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而这个世界远比离他太远,可因为她这短短的一份信,又一下子变得那么近。
他背靠着椅子,仰头望着头上的屋顶。屋顶上的一张蛛网,爬着一只灰色的蜘蛛。他完全能够想象,她一个弱女子,只身一人,在陌生的城市孤独地打拼。要活出一个样子,闯出一条路来,难啊!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么最好别回头!他庄重地将这份信,翻过来压在桌上的玻璃板下。这份情,他只能偷偷地藏着。但其实,自打她离开,他的心里就装了一个她,暗地里多了一份牵挂。他说不清楚,这究竟是爱,还是男人本来的不安分。
他思索了片刻,从桌上拿过一本稿签纸,拧开钢笔,心里有太多的话,想要安慰她,却不知道如何下笔。“红艳,你好!”“妹子,你好!”他写了划掉,划掉又重新写过。纸张被他撕下来,揉成了好几团。这封信远比他写讲话材料还要艰难。临了,他的信只有短短几句话:“信已经收悉。一切安好,勿念。好好干,你会出人头地的。我们都等着你风光回来。”
等到吹干笔墨,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背心却已然湿透。
推开邮政所的门,宋百兴见他走进来,吓了一跳,连忙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你?”
“给我一个信封!”
“哦!”宋百兴木讷地看着他,连忙递给他一个信封。
见他写好姓名、地址和邮编,封上信封,贴上邮票,拿起桌上的邮戳,重重地盖上。宋百兴这才回过神来,“你真给她回信了?”
向耀斌翘起眉头,哼哼道,怎么,我不能给她回信?
“能,能!这是你自由,我怎么敢干涉!”宋百兴尴尬地舔着脸,苦笑道。
“你这小子疑神疑鬼的,老子告诉你!老子和她清清白白,你娃有逮猫心肠,得靠自己争取!老子能帮你,也只能告诉她,她应该给你回信!毕竟同事一场,这个情分不能丢。”伸手将信封,塞进邮筒里,向耀斌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洒脱地走出了邮政所。
宋百兴呆呆地看着他走出了乡政府的院坝,方才嘿嘿地傻笑了起来。“哥,我没有看错你!”
向耀斌听见他的话,差点打了一个瘸拐。他嘴上这么说,可他的信里压根一句话都没有提。他心里暗自嘀咕道,各人有各人的命,这种事情老子怎么可能帮你。
刚刚走出乡政府的大门,街头只见治安员毛福兴火急火燎地冲了过来,见着他,连忙一把抓住他。“老向,走赶紧,跟我走!”
“出什么事情了?”
“出大事了!”
“啥事,走!路上跟你说!”
等到毛福兴匆匆忙忙地从治安室里推出自行车,他也跟着回到乡政府骑上了二八杠。“去哪?”
“去清凉寺!”
“啥?”
“清凉寺,刘启明把涂兴业给打了!”
“不可能吧!刘启明没这个胆子!”向耀斌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以他对刘启明的了解,这小子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轻易动手的。
“什么不可能,人都被人堵在了村里。涂兴业这个狗日的,胆大包天,居然与慕青搞在了一块!被刘启明堵在了床上!”
向耀斌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连忙跟着毛福兴急匆匆地骑向了清凉寺。
来到清凉寺,村上的祠堂里围满了人,老少爷们一声接着一声的骂声。“丢死仙人板板了!”“偷人,打死活该!”
“要是在旧社会,都该浸猪笼!”
见着向耀斌和毛福兴骑着车,来到了祠堂。村上的治安联防队长,连忙迎了上来。“你们可算来了,赶紧把老涂弄走!这事弄的,老刘都差点动刀杀人了!”
“他敢!”毛福兴的火爆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拉着脸,跟着向耀斌连忙挤开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