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磊像疯子一样砸坏了屋内所有的东西,“你不是说她不会死吗?”长久以来他一直坚信着姜钰璃告诉他的这个事实,陈三生不会死,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肆无忌惮,毫无顾及。
姜钰璃的表情并不是很悠闲,萧磊带回来的消息着实也让他震惊不少,甚至有些不信,“她真的死了?”
“千真万确,我亲眼看到的,灰飞烟灭,什么都没留下。”
“陈三生有天命在身,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死了,何况这不过是普通的铸灵火,用来煅烧一些不成器的小妖差不多,她是天地灵石,她体内护身的金丹可是连三昧真火都烧不化的,不可能因此送命,更不至于让她灰飞烟灭,就算肉身没了,金丹也会在的,你当真看清楚了,那火堆之中没有任何残留?”姜钰璃始终想要的是陈三生那颗心。
萧磊失魂的摇摇头,“什么都没有了,她什么都没留下。”突然萧磊发疯似的冲过来,一把揪住姜钰璃的衣领,“是你,是你杀了她。”
姜钰璃纤细的笑声在此刻更让萧磊觉得恶心,“大少爷,请您弄清楚,是你杀了她,不是我,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一步一步慢慢的引她入局,如今她死了,你怎么能怪到我头上呢?”
“是你告诉我她不会死的。”萧磊大叫。
“以我的了解她确实不会死,否则也不会在这人间活了上千年了,这件事情一定是哪个地方出错了,陈三生的石头心不会这么轻易的灰飞烟灭,要不然当年的那七万七千八百道天鞭早把她打散了,哪里还有今天。”
“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吗?”
姜钰璃笑的更谄媚了,他一只手勾上萧磊的脖子,笑道:“你若不信我,你现在又能做什么呢?想杀了薜巍?”
“我不会让他好活的。”
谁知姜钰璃却不这么认为,“陈三生死的蹊跷,我若是你现在必然不动他。”
“为什么?”
没有宗古堂牵制住陈三生,想要这颗心可不容易,姜钰璃比萧磊看的透彻,之所以陈三生一直受制于他们而导致杀身之祸,全是因为宗古堂,如果宗古堂没了,陈三生没有了牵制,姜钰璃想要对付她就更难上加难了,所以他一直以来他都让萧磊先铲除三生药铺,而并没有真正的对付宗古堂便也是这个道理,只是这些萧磊并不知道,又或者他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
“我知道陈三生去了哪。”
“她没死?”萧磊绝望的眼神中透露着一丝希望。
可姜钰璃摇摇头,“确切的说于人间而言她确实死了,但是以冥·界来说她只是去了一个永远出不来的地方。”
“什么地方?”
“无量世界。”
“这是什么地方,在哪里,为什么出不来?”
“无量世界它不是一个地点,它是一个空间。一个没有时间、没有四季、没有声音、没有五识,更没有喜、怒、哀、乐的一个时空,到了那里就如同被放入无边无际的宇宙,生生世世悬浮在那里像一粒没有知觉的沙尘。”
“那怎么才能把她弄出来?”
姜钰璃笑的让人心悸,“弄出来?弄不出来的,从来就没有人能够走出无量世界。”
正当萧磊再次陷入绝望之际,姜钰璃又重新给了他希望,“或许陈三生是个先例,毕竟进入无量世界的人都是五识俱焚,最终连身体都得不到完整的散魂,而陈三生可是天地孕育的一块三生石,说不定,她能冲破这个结界再次重返人间。”
“那我能做什么?”
“等。”
“等?”
“那是当然,现在除了等没有别的办法,陈三生死了,红豆必然不会放过我,她毕竟是钦天官,我能困她不能杀她,她若破斧沉舟的要对付我,我也讨不了好果子吃,我恢复肉身不久,灵力不够,所以你目前为止只能等。”
“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动薜巍。”
“这次的事情虽说最后关头宗古堂也洗白了,但到底还是元气大伤了,你这个时候落井下石,难保日后不会被人抓住把柄,当今的世人别的不会,凑热闹的劲可是足的很,万一有个风向变了,烧到自己可就不好了,毕竟在世人眼中萧家也是神农宗的一员,而且还是本宗,自己人踩自己人,总归名不正言不顺,何况你现在在神农宗还说不上话,就算没了宗古堂也还有思渺居和满香斋,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趁你现在没被暴露出来,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萧磊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可是,要等多久,她什么时候才能再出来?”
“这就要看造化了,说不定瞬间的事情,说不定十年八载,更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
姜钰璃故意逗他,“下个轮回了。”说完姜钰璃放声笑着离开了。
萧磊看着他的背影,一双拳头攥着出血,陈三生说的对,姜钰璃这种人不能尽信。
……
薜琼的丧事办了七天,沈灵便哭了七天,最后实在撑不住倒在了薜琼的棺前,眼见她伤心成这样,薜巍心中纵使疑惑也一个字都说不出了,人死是事实。
吴令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薜巍一个人站在棺前,“回来了?”
“是。”
“都办妥了?”薜巍问的是五奶奶的后事。
“董小少爷都好好的操办了,五奶奶泉下有知也可以放心走了。”
“嗯。”
过了一会儿,吴令没有打算走的意思。
薜巍再次问道,“有事?”
吴令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口,“当家的,我想辞职。”
薜巍的眼角闪过瞬间的震惊,却又很快平复了,“为什么?”
“红豆伤势没好,她说要去一座山里修养,我想去照顾她。”这是陈三生临终前托付他的事情,他答应了,他就要做到。
……
沉默了很久,薜巍才点头,“知道了。”
吴令也说不好此时此刻的心情,半是难过,半是不舍,却又不解,很不甘心。
为什么事情会到今天这一步?
他离去的脚步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么轻松,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虽是主仆,但也有兄弟情义,至少在吴令心里他曾经当薜巍是长兄。
吴令的离开,意料之外却情理之中。
薜巍摸着冰冷的棺木,他是唯一一个没有落下眼泪的人,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在克制什么,躺在他面前的是他的亲妹妹,而立在他头顶上的是宗古堂千年的招牌,整个宗族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多少双眼睛看着他,他又能做什么呢?
一阵奇异的香味从身后传来,这个味道薜巍不会忘记,他一转身,灵稚纤细的腰肢椅在门边,柔情万种的看着他。
“你来做什么?”从薜巍的语气就可以听的出他对灵稚十分厌恶,她的出现只会让他想起不好的事情。
灵稚魅惑一笑,来诛心。
她的声音还是那般温绵悠长,“啧啧啧,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担心你啊,所以过来看看,怎么说,我们也有一面之缘,你怎么对我如此冷淡?”
“那日与你做交易的究竟是谁?”红豆告诉他的真相,他信了两分,再看到陈三生背上的皮肤他又信了三分,可加起来不过信了五分,而剩下的五分今日正好探个究竟。
“听你这问话的口气想来你已经知道部分真相了。”
“部分?”
灵稚走进厅内,慢慢靠近薜巍,可当她上前一步,薜巍便往后退上一步,灵稚也不逗他只是走到一边拨弄着案台上供奉的蜡烛,那烛光已经不太光亮了,“当日与我做交易的确实不是你,陈三生心疼你啊,不愿意你受委屈,为了你男子汉的尊严于是便用我一直窥探她的皮囊作为其中一项交易的筹码。”
原以为这已经是真相,可谁知灵稚所说却有隐情。
“她还与你交易了什么?”
灵稚继续拨弄着烛火,“在我告诉你之前,我必须让你知道她因何而死?”
“她被烧死了。”薜巍的声音有些颤抖,陈三生死的时候他分明听到了她的哭笑,然而他的脚却一动未动,说不亏欠她便是骗人的。
“呵呵,你别天真了,这世上还没人杀的了她,要不然冥·界不会把她放到人间这么多年。她不是被烧死的,她是自杀。”
“自杀?”薜巍震惊。
“换做是你,你还愿意这么活着吗?费尽心思救人,自己挨着苦痛不言不语,结果却只因为子虚乌有的罪名和陷害,人人喊打喊杀,而自己最在乎的人却冷眼旁观,换做是我,我也不想活了,这个人间根本就不值得。”灵稚说的轻松,可这一句一字却如同石头重重的砸在薜巍的心上。
灵稚继续说道:“陈三生活的太久了,她对这个世间早就没有留恋了,她多活一天就多一份痛苦,而你给了她自杀最后的动力。不过,她到底念你至深,也许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又放不下你,所以她来找过我,以她的金丹作为交换,希望有一天如果她不幸于逝,我可以护你余生周全,至少不让萧氏致你于死地。可谁知,她却是以这样的结局惨死,实在可惜。”
也正因为如此,姜钰璃区区铸灵火就把她烧的连灰都没有了。
薜巍一只手紧紧扶着棺木才勉强让自己站立没有倒下,可他苍白的脸和一时气血而涌吐出的鲜血已经证实了他此刻内心的翻腾和痛苦。
而灵稚冷眼看着这一切,丝毫不为之所动,甚至有丝丝窃喜,她看着薜巍,露出极好看的微笑。
薜巍急促的呼吸出卖了他的强忍,此刻的他并没有他自己所想像的那般坚强。
而灵稚如刀一般的话语还在继续说着,“薛巍,其实……你并不相信她会杀死薛琼,你少时便当家,辨别是非的能力我相信你是有的,你之所以眼睁睁的看着她死,是因为她死了才能保住宗古堂,才能保住神农宗的地位。”
“闭嘴!”
可灵稚还在说,“你知道为什么这次的事情发生的这么突然?一夜之间就让陈三生灰飞烟灭了?因为陈三生的死经不起推敲,时间拖的越久,就越容易出纰漏。不让人有思考的时间,这样才能达到他要的目的。”
“滚,不要再说了!”薜巍想要去抓灵稚,却被她轻易躲开了。
灵稚发出清脆的笑声,继续刺激着薜巍,“萧氏害她固然可恶,可在我看来真正可恨的人却是你。萧氏未必真心想让她死,不然不会只用铸灵火,我猜想是因为她一直护着你,处处阻碍他们,所以他们只是希望她丧失灵力不造成威胁,而你,堂堂的薜大当家,神农宗最年轻的当家,在当时的情况下……你却是生了杀心的,你希望她死,因为你并不知道那火烧不死人。所以她绝望啊,她看透了这一点,也看透了你。薛巍!!!!你才是真正那个薄凉无情的人。”
谎言的外衣被灵稚一层一层扒掉,越靠近自己的内心,却越觉得害怕,害怕真相是难以承受的。
“滚!”薜巍只觉胸口一阵刺痛,他摔倒在地,脸色苍白的吓人,可眼神依旧没有放过灵稚。
灵稚一脸天真的走到他面前蹲下,一幅十分关心的模样问道:“难过吗?伤心吗?我就是要让你难过,让你伤心,这样你才会知道,她被活生生烧死的时候,到底有多痛,多绝望。”
薜巍吐出的血更多了,他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可却仍强撑着,“我不想她死。”
灵稚冷哼一声,“何苦还要自欺欺人呢?”
“你就是来告诉我这些的?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灵稚天真灿烂的望着他,“我见过的男人比你卖出的药都多,这世间的男子大多薄情,只可惜陈三生遇人不淑,用情过深,才会把自己落的个灰飞烟灭的下场。但我既然拿了她的金丹,我便信守诺言,但是做为女人,我实在见不得她如此凄惨模样,所以今日这苦你受的理所当然。”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灵稚便离开了,临走时她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薜巍,陈三生,这就是你爱过的人,连承认自己薄情的勇气都没有,你这一世太不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