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白云村家家户户比较昏暗的灯光在黑夜里如亮眼的萤火虫,也如大海中远方的灯塔,一丝光就是希望。
夜风吹过,带来舒爽的气息,如果城里人初次吸上一口,感觉全身通透,宛如洗礼了一次。但住久了,也就感觉不到洗礼的快感。
人,就是这样不在意不会失去的东西。就像空气,就像亲情,但是当失去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白云村的中心,一座比周围要大的很多的院子里,三个院灯全部散发出最大限度的光,但它的上限就那么高,哪怕它再努力,它还是显得昏暗。
一个大圆木桌周围,村子德高望重的三贤老,还有新上任的主任四人围坐在四方。桌上中间一个带筒的火锅铜炉正冒着红彤彤的热气,桌上洁白的小碟中放着各种天上飞的地里养的食材。
入秋的夜晚,头顶无一丝褶皱的星空,脚踩生养的大地,吃上暖人心的火锅,确实是非常幸福的事情之一。
周八祥夹了一块鱼肉放进锅里,笑着说道:“两位老哥,我们这还是第一次聚在一起吃火锅,这样的日子以后也不多见了。”
“周老弟有心,我们哥俩随时奉陪。”云大河夹起碟子中的一块薄牛肉片放进锅里,涮了涮,捞出来沾了点香料,听到周八祥的感慨后,吃进嘴里应道。
“我们都老了,就入土的人,还不知道能活几年。”
听到周八祥的话,白大江心中不喜,他还没有周八祥那样看透生死,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道:
“老周,这么好的夜晚,好的喜事,说什么丧气话,来,喝酒,这可是老云家中珍藏二十年的好酒,本来是给孙女明月出嫁喝喜酒的,但想到老弟要来,我硬是要了过来。有好朋友来,肯定要用最好的酒、最好的饭招待。”
“好,那我们碰一杯。”云大河提议道。
“好。”白大江率先举起杯,豪爽道,一点也看不出是一个七十岁的老头,还以为是个五十岁的中年人。
“好酒,两位老哥有心了。”周八祥一饮而尽,砸吧咂嘴,赞叹道。
“倒酒,傻坐着干什么。”白大江看着自己儿子白勇强一脸笑意地看着他们三个,屁股却好似长在上面,这个儿子就是做人不灵俏。
“哦。”白勇强赶紧拿起油彩瓷器,端起来摇了摇,分别给三人一一倒满酒。
“老周,这次邀你过来,主要是商量一下村里四个委员让谁上。”白大江丝毫不在意儿子才是真正的村委会主任。
周八祥虽然知道他肯定会得到回报,但是还是没想到白大江会邀请他参与分蛋糕,切分大蛋糕和被动吃蛋糕可是主人待客的两种态度,这让他心里觉得快慰不已。白家比蓝家做人厚道,起码没有过河拆桥。
想想这二十年外八姓被蓝天两姓打压,就因为外八姓弱小,只能夹在蓝天和白云这些大姓之间做人。当初真后悔站到蓝润禾一边,迎来了过河拆桥。
看来白家还是仁义。
“那两位老哥认为该是谁呢?”
云大河看到白大江递过来的眼神,知道由他说,脸上褶子泛起:“我们觉得白姓里面出一人,我们云姓里面出两人,剩余一个委员名额由你老周决定,老弟觉得如何?”
周八祥大为满意,这可是他们外八姓来到白云村,第一次有人进入名义上的决策圈,这可是一个很大进步。
“好,我觉得两位老哥说的很公道。那我们再干一杯。”
“好。”
“好。”
白勇强看着眼前谈笑风生的三老,心中不知是啥滋味,他可是村委会的主任,才有权利提名,可是,哎。
三老讨论了半天,最后把名字定了下来,白家白永贵,云大河的次子云清风和长子云清明的女儿云明月,周家周八祥的长子周九瑞。
“妈,真好吃。”秦一文夹起自家地里种的油麦菜,还有老妈亲手做的粉条,再吃上一颗蒜块,感觉真的是人间美味,一辈子吃也吃不够。
江琴懒得搭理,笑着从锅里夹起一根火腿肠,送到云韵碗里。
云韵看着锅里也就剩了一根,总共也就两个,赶紧把碗拿开,借口道:“江姨,我觉得粉条比火腿肠好吃。”
“吃吧,你江姨家的火锅全是自家种的,这个时令,家里的那头大肥猪还不能杀。只有等寒冬腊月把猪宰了,到时我们好好吃几顿全肉火锅。”江琴豪气地说道。
“我喜欢青辣椒炒肉片,那种肉带着清脆的辣椒,简直是爽的飞起。”秦一文放下碗,拿起瓶倒了些醋进去,听到老妈的话,脑中已经涌现出青椒炒肉,口腔里的唾沫也开始不受控制的分泌。
“行了,你不说话没有把你当哑巴。好好吃你的菜,把剩下的都夹到碗里,炉子里的火不行了,等会端起铁锅,我再放半个煤进去。”
“收到,老妈。”
一顿火锅吃的三人满头大汗,云韵也吃得高兴,平日她一个人也没心思。秦一文吃得舒爽,他最喜欢粉条配油麦菜的火锅,大肉当然放在第一位。
“妈,明天想去大云山外围一趟。”
“去哪儿干嘛,啥都没有,还有危险。”江琴以为儿子在说笑,不以为意地随口说道。
“我看能不能捡到一些药材?”秦一文解释道。
“就算有药材,见了你也不认识,不要去。是不是没钱了?”江琴笑着问道。
“有,我还有,那我不去了。”秦一文赶忙回道,看来明天只能偷偷去了。
云韵看着眼前母子两人对话,又想到前些日子江姨手里的存款都被贾怀仁讹走了,想到自己手里还有三千余款,回去拿一千块给江姨应急。
“看来,真的是我考虑不周。”云韵低头暗怪自己大意。
“妈,你说天上有没有神仙?”秦一文问了一个幼稚的问题,主要是想要岔开这个话题。
“神仙,或许有吧。”江琴抬头望着月亮中的桂树,眼睛中不知是对神仙的希望还是对未来的希望。
云韵也抬起头来,望着无垠的星空,喃喃自语道:“应该有神仙吧。”
“神仙,多么威风的一个词,可惜不食人间烟火,给我也不干。”秦一文笑着吃了一口粉条,那沾满辣椒油的粉条蹴溜进嘴里,满嘴的油。
夜色褪去,曙光微露。
大家还在睡梦中,一个身影已经在路上跑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