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国力早已今非昔比,出现如此大的灾情,更是举全国之力救灾,当陈致远这批医疗队到达的当天晚上,大量的部队与救援人员也到达了,整个寒山市虽说是一片废墟,但到处都是人,各种大量重型救灾机器也运了过来,发动机的轰鸣声响彻天际。
随着大量物资的到达,陈致远所在的这个临时医院条件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大量的手术器械、药品通过一架架直升机全部空投下来,使得陈致远这些医生可以放开手脚手术,一些需要运送到临市医院来进行的手术,现在也可以在这里来完成了。
源源不断从全国各地调来的医生、护士在这个临时医院中穿梭不停,可就是这么多人,一时间还是无法应对数量如此巨大的伤者,所有医生包括陈致远在内,手术全部是一台接着一台的连着做,能被调来灾区的医生大多数都是40岁左右的年纪,太年轻的没有应对各式伤势的经验,岁数太大的身体条件不允许,但这些40多岁医生的身体素质也仅仅是一般,面对如此高负荷的工作量,很多人都是走着上手术台,然后被抬了出来,但这些人休息一下,喝点葡萄糖恢复下体力,又继续强撑着走上手术台。
在大自然的怒吼下,包括那些见惯了生死的医生护士也感觉到生命是如此脆弱,就在一天前,那些静静躺在一旁空地上的躯体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可转瞬之间,他们就变成了冰冷的尸体,在不复当初的笑颜,整个灾区弥漫这巨大的压抑感,这种感觉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而医生心中存在的压抑感更甚他人,他们身上穿着那件雪白的大衣,无时不刻都在提醒他们,自己是一个医生,挽救一条条生命是他们的天职,面对大自然的咆哮,他们无能为力,他们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大努力,救活一条条生命,在他们的心里全是一个念头,坚持,坚持,在坚持,多坚持一台手,就可能多救活一条鲜活的生命,体力透支倒下去,补充下体力,继续,在继续,如此往复下去,直到身体崩溃。
华夏的医生在当代正面消息很少,负面却很多,开大单,医疗事故,跟家属索要红包等等,在出了京城医科大学附属医院那起开药门事件后,医生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大多数医疗工作者心里是委屈的,同行中一些道德败坏的人干出这样的事,可这黑锅却要整个华夏的医疗人员来背,他们不是圣人,只是千千万万普通人中的一员,也有七情六欲,也有喜怒哀乐,面对这样的尴尬境地,他们心里也有怨气,埋怨患者的不理解,埋怨媒体的谴责,质疑自己当选择成为一名医生到底是对是错,质疑自己的信念,质疑自己的理想,自己拿这微博的工资,每天冒着很大的风险治病救人,这到底值不值得?有时候他们也想,还当什么医生,这年头当医生的还不如去饭店当个服务员!
但当面对这大自然的怒火时,他们又放下了心底这股浓得化不开的怨气,背起行囊义无反顾的来到了灾区,他们面对的不单单是数量巨大的伤者与庞大的工作量,还有巨大的风险,一场剧烈的余震下来,他们很可能就在也见不到自己的亲人与朋友了,并不是所有的医生护士都在那种简易帐篷内做手术,更多的医生需要跟着部队进入到灾区深处,为刚救援出来的伤者做紧急处置,他们将要面对那些坍塌一半的房屋突然倒塌,稍有不慎,就会被深埋地下。
每个人都知道一旦进入灾区就要时时面临这死亡,眨眼之间就会跟自己的家人阴阳两隔,现在医生所处的尴尬境遇,他们完全有理由拒绝来灾区,既然自己这些人已经被老百姓骂得一无是处,何必还冒着生命危险去救治这些不信任自己的人?可他们还是来了,不做任何犹豫的来了,他们不想做什么英雄,不想要什么高额的报酬,不想媒体的歌功颂德,为的只是要对得起身上穿的那件白大衣,仅此而已,这是所有进入灾区的医疗工作者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三天三夜后,陈致远也被抬了下去,高负荷的运转,已经让他的身体达到了一个极限,他只记得当时眼前一黑,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当陈致远睁开眼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脸色苍白的蒋千琴躺在自己身边不远处的位置,手上打着吊瓶。
“你醒了?”蒋千琴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这三天三夜里,她晕倒了4次,休息一会后又继续配合陈致远的手术,她的身体也到达了一个极限。
陈致远点了点头,伸手拔掉手上的针,把那瓶葡萄糖拿下来,对着嘴咕噜噜的喝干,坐了几分钟后,感觉身体恢复了一些体力,陈致远又挣扎着站起来向外走。
“你要去干什么?”蒋千琴知道陈致远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在去做手术了。
陈致远脸色发黄,两只眼睛上全是密布的血丝,凌乱胡茬下的嘴唇上全是干燥的死皮,走了几步,身子也有些摇晃,听到蒋千琴这句话,陈致远轻声道:“我去看看我的患者!”说完迈步走了出去。
蒋千琴想要阻止他,可身子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只得躺在床上担心不以。
陈致远出了帐篷,眼睛被突如其来的阳光照得火辣辣的疼,用手遮住眼睛,过了一会,才感觉好过一些,抬眼看去,到处都是穿梭不停的士兵、医生、护士,远处灾区内各种救援器械发动机发出的轰轰的声响传入耳中,在有就是从一座座帐篷内传出的痛苦呻吟声,一些衣衫褴褛的幸存者蹲坐在帐篷旁边,毫无生气的双眼中有的只是麻木。
面对这幅景象,陈致远心里发酸,但他却无能为力,他阻止不了地震,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手多救活一些人,想到这,陈致远迈步往自己手术的那个帐篷走去。
还不等到地方,一个满脸泥污的士兵就拦住了陈致远,急道:“您是医生吧?!”
“我是!”陈致远身上这件白大衣早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
“我们发现一个伤者,您跟我去看下吧!”这士兵长着一张娃娃脸,让他本就不大的年龄看上去更小了几分。
“你等我下!”陈致远说完跑到自己手术的帐篷内,找到自己那个背包,拿这又跑了出来,里边正在进行一台手术,一个认识陈致远的护士,看他又跑了进来,赶紧道:“陈医生,你不能在手术了,你身体会受不了的!”可回应她的只有伤者阵阵的痛苦呻吟声。
陈致远跟着这年轻的小战士一路往灾区深处跑去,一路上遇到的全是行色匆匆、一身泥垢的医生、护士还有士兵,所有人都脸色沉重,闷头前行,很少能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到处是残砖断瓦,萧条、沉重,这些词语已经不能形容灾区的景象了,陈致远只感觉眼角发酸,这幅景象带给他的震撼,让他的心里疼痛的同时,也感觉到生命的脆弱。
两个人一路来到一座倒塌半边的房屋下,正有几个战士围着一个奄奄一息的伤者发愁,看到陈致远过来,一个年岁大点的士兵急乎乎喊道:“大夫,你快看看他,这人整天腿都被卡在下面,我们不知道怎么办?”
陈致远几步跑过去,被挖出半截的伤者已经是有进气没出气了,下身还被埋在下边,陈致远蹲下身子,看向他的下身,这人两条腿上全是干涸的鲜血,从水泥石板上露出的部位来看,这人两条腿已经被硬生生砸断,只是还连着一些皮肉,这种情况下,他的双腿是保不住的。
从背包里掏出银针,陈致远拿出几根,飞快的刺入这人的颈部与胸部,做了个简单的针灸麻醉,随即喊道:“谁有斧子?”
陈致远的包里可没有截肢用的专门工具,只能用利器速度切开,在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无菌操作了,保命要紧,这人在不送去医院输血,这命就交代了。
“斧子?这,这行吗?”
“没什么不行的,快给我!”
陈致远接过斧子,双手抡起,一用力直接把这人两条腿斩断,随即飞快的从包里找出纱布简单的包扎了一下,急乎乎喊道:“快送去医院,快!”
两个战士架起这人放到担架上,飞似的往医院跑,陈致远看着留在水泥石板下的两条腿,感觉一阵无奈,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这人完全可以保住两条腿,但现在这个环境,显然是做不到的,只能保命不要腿了,活下去,比什么都强!
一旁的士兵门看得也是面色沉重,短短几秒钟,这人的腿就没了,如果他能活下去,当知道自己没了两条腿后,会不会承受不住这打击。
“这里还有没有伤者?”陈致远既然来了,索性就留在这紧急处置一些伤者,为他们争取时间,等待进一步的治疗。
“没了,生命探测仪没在发现生命的迹象!“
“行,我去那边看看,如果你们发现还有幸存者喊我!”陈致远说完背起自己的包向不远处的一座已经倒塌半边的楼房走去。
陈致远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这楼房下,里面正有几个战士跟一名医生,那医生蹲下身子正为伤者救治,背对着陈致远,看不清样子,陈致远看这里有医生,想要迈步往别的地方走,突然感觉到脚下一阵剧烈的晃动,随即就听到有人喊:“快跑,楼要塌了!”
那医生正在救治的伤者也跟陈致远刚救治的那个有些相似,都是下身还埋在下边,几个战士不敢轻举妄动,怕扩大幸存者的伤势,所以找来医生看看。
那栋残破不堪的楼发出一阵嘎吱声,眼看着就要塌陷了,里边的士兵架起那医生就往外跑,可这医生突然伸手推开他们大喊道:“里面还有人!”说完又跑到那伤者的跟前,伸手想要把他拽出来。
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那座楼轰然倒塌,轰的一声,连那个医生还有几个想回去把他拽出来的士兵全掩埋在里边。
外边的一个小战士大喊一声:“救人啊!”随即就冲了上去,他身边的几个战友也跟着冲了上去。
楼倒塌带起的烟尘还没散去,这些人也顾不得这些了,陈致远也仍下背包冲了过去。
后续又赶来很多人,可人多并没有用,这楼有6层,这一倒塌,落下的钢筋水泥快根本就不是人力能搬动的,只得又调来一些起重机帮助救人。
陈致远这会帮不上什么忙,只得站在一边,默默为这些人祈祷,希望他们还活着,可他自己也知道这些人能活下来的几率微乎其微,如此大的坍塌,生命在其中不堪一击。
2个多小时后,终于上边的大块混凝土被搬走了,接下来就是靠人力来挖掘了,陈致远也拿着撬棍跟着冲了上去。
所有人都希望这几个被埋在下边的人能活着,可结果却是相反的,3个只有二十多岁的战士还有那名医生全部遇难。
几个小战士噗通一下跪了下去,发出一阵呜咽声,他们强忍着泪水,颤抖着伸出手,摸着跟自己朝夕相处的战友的脸颊,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这刚还在自己身边的战友,就这么去了。
那名为了救人又冲回去的医生,此时连样子都看不出来了,大块的混凝土已经把他的头砸得不成样子。
几个士兵把他们的遗体搬出来,在那医生的身下就是那名伤者,在倒塌的一瞬间,这医生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这名幸存者的身上,这名医生永远的走了,幸存者却保住了命。
这名连姓名都不知道的医生,在那倒塌的霎那,肯定不会想要成为什么英雄,他想的很简单,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