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令下,并州军大营辕门洞开,除却留守的一千兵卒,余下的八千锐卒,分为左中右三路,分由高顺、吕布和曹性率领,马摘铃,人衔枚,不点火把,在星月辉光映照下,鱼贯而出,悄无声息地往黑山贼大营杀去!
黑山贼大营此刻已犹如沸腾的粥锅一样,撤退的军令一下,即使是普通兵卒,也都意识到,想要在并州军的虎视眈眈下撤离,可非易事,能够抢先一步出发,活命的可能性就增大一分,是以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跟其他人客气,即使那些得到军令稍后出发的兵卒,也都迫不及待地抢先出发。
周遭乱哄哄的情形,又影响到其他人,直到整个大营轰然大乱,所有人都不顾一切地夺路狂奔,根本就没意识到,敌军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点燃火把,全军出击!杀!”
到了这个时候,已无隐藏行踪的必要,吕布高声下令,率先纵马驰出,一马当先地往黑山贼大营杀去。
过不多时,左右两路大军也点起火把,并州军犹如三条火龙,声势浩大,士气如虹。
吕布率郝萌等人一马当先,率中路大军,直捣黑山贼大营,高顺和曹性则分左右,绕过黑山贼大营,犹如两只大钳子,分左右夹击,
黑山贼本就已是不战自乱,此刻更是如惊弓之鸟,仓惶逃窜,别说粮草辎重,就是兵器旗幡,只要是妨碍跑路的,统统被抛弃一旁,所有兵卒撒开双腿,恨不得爹娘再给自个儿多生一双腿,哭爹喊娘地,只顾着跟着人流,一路狂奔。
这正是黑山贼最大的弱点,但其实也正是他们的最大优势。
临战不利,从上到下,俱是撒开大脚丫子,只顾逃命,犹如一盘散沙一样,始终凝聚不起来,可他们逃得非常快,追兵除非是轻骑,否则很难追得上,这样只要贼头不死,随便找个山沟沟将大旗一竖,逃窜各处的散沙又会聚拢到一处,很快就又声势大振。
这也就是为什么黄巾之乱过去已有数年,可黄巾余孽始终难以清除的原因所在。
这种打法,让朝廷和地方官府头疼不已,可吕布却胸有成竹,对付游击战,他有的是后世知晓的行之有效的战法。
要点无非就是三个:拔掉老巢;擒贼先擒王;安抚贼众和百姓。
如此,方能一劳永逸地解决贼寇作乱。
吕布率军冲入军营,根本无需四处放火,直接自军营中穿过,衔尾追杀即可。
从寅时直追杀到辰时,天色早已大亮,吕布身后,已只跟着郝萌、魏续、宋宪和侯成四人,以及亲卫数十人,余下步卒已被远远地抛在身后。前方,黑山贼众犹自如一片黑褐色的云朵,迅快地往前飘去。
黑山贼士气低落,可在狂奔两个时辰后,仍能如此一路狂奔逃命,就连吕布,都自叹弗如。
“收兵!”
吕布勒停战马,大声下令,阳光温煦,照耀在血迹斑斑的铠甲上,更倍添英武不凡。
如此一路追杀,再加上张辽率两千轻骑沿途不断袭扰,抢先一步收克共县、获嘉和修武三城,黑山贼三万精锐,粮草辎重全无,沿途又无法收拢残兵,随着张燕逃回鹿肠山的,不过区区数千人,可谓损失惨重。
斩首两千余级,俘获六千余人,余下的大半贼兵,就是四散逃亡掉的,如若吕布有时间,大可在此时多耗费些时日,将这些逃散的黑山贼众捕获,可他要率军入河东郡,驰援牛辅,只能将此事交待给河内太守张扬,大军休整一日,即向轵县进发。
临出发前,吕布挑出一名俘虏,让他替自己送书信一封给逃入鹿肠山的张燕,上面写得很简单,只有两个大字:“不送!”
一路上,猜测张燕收信后是何表情,就成了吕布等人的一大乐趣,有猜测张燕勃然大怒,砍杀信使的;有猜测张燕羞愧难当,不理不睬的;有猜测张燕哈哈大笑,坦然回信的;更有甚者,猜测张燕会因此吐血三升,就此身亡。
一直到大军驻扎在阳樊田,众人仍旧各持己见,互不相让。韩浩则一早就候在军营里,他与先锋张辽已成熟识,已被当做并州军的自己人。
韩浩投效吕布后,奉令在阳樊田招募乡勇,就地监视轵关的动静,防备白波贼再派大军自河东杀入河内郡。此次俘获的六千黑山贼众,吕布留三千给张扬,余下三千则交给韩浩,并准备保他为河内郡的西部都尉。
吕布这么安排,明面上给太尉董卓的报告,是要降伏贼众,反过来用来防范黑山贼。但实际上,他如此做,正是得到贾诩的提议,一来增强河内太守张扬的实力,二来,留下韩浩牵制监视张扬,不让他一人独大。
他记得很清楚,袁绍组建反董联军后,河内太守张扬,可是十八路诸侯中的一路,虽然后世史载中,张扬与“吕布”关系甚好,“吕布”逃出长安时,还曾投奔过他,但现在吕布可不准备把鸡蛋全部放在一个篮子里,而是分开放,一个篮子是张扬,另外一个,则是新投靠的韩浩。
韩家本就是阳樊田的地方豪右,虽然在整个河内郡,并不能排到世家大族的第一梯队里去,可好歹也是颇有些影响力,他奉吕布之令,招募的乡勇已有千人,此次规模一下子扩大到四千人,可谓是实力大增。
吃饱喝足,众人各自散去,吕布独留下韩浩一人,准备跟他交交底。
韩浩年过三旬,此次来见,全身上下收拾得干干净净,全然没有上次兵败后的疲惫和困顿。
国字型的脸上,只上唇留有两撇短须,双眉浓厚,呈倒八字,尾梢弯折向下,相当有特色,双眼大而长,开合之际,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无须多礼,坐!”
只有两人在场,吕布大大咧咧地坐在案桌上,将案桌当成了矮凳,长长的双脚并直,双手撑在案桌上,甚是惬意。
韩浩大为惊奇,他见吕布的次数不多,每次都是甲胄在身,一脸的肃然,何曾见过吕布如此随意的一面,嘴巴张了张,还是恭敬地拱手谢过,规规矩矩地在下首的案桌后就座。
吕布看得饶有兴致,面带微笑,情知韩浩为人一板一眼,不可能如高顺等人那样随意,当即起身,走到韩浩案桌对面坐下,直截了当地问道:“布向太尉保荐元嗣兄为西部都尉,元嗣兄可知该当如何行事?”
韩浩一愣,立即领会到吕布此话是话中有话,当即双手抱拳,低头请教:“浩请都尉大人明示。”
“嗯!”
吕布点点头,右手手指敲在案桌上,发出“笃笃”声。
“招募乡勇,操练兵卒,防范贼寇,此其一;其二,元嗣兄还得为朝廷看着点州郡...”
韩浩脸色立变,按编制,他这个西部都尉,是河内太守张扬的属官,此刻吕布的话中意思,竟然是要他看着点张扬,这当然令他大感意外。
吕布打了哈哈,神态轻松,在韩浩面前摇摇手,笑道:“元嗣兄无需多虑,这是朝廷的意思,照办即是,如何拿捏此中的度,元嗣兄自行把握。不过...”
见到吕布沉吟起来,韩浩哪里还不明白,后面的话,对他来说,才是最为重要的。
吕布对韩浩的表现很是满意,脸上的笑意已然不见,点头接着说道:“不过手下的兵卒,并非州郡兵马,元嗣兄可明白?!”
“明白!”
韩浩当然明白,吕布说得如此浅显,况且对他来说,这也是好事一桩,不然,到时河内太守张扬一纸令下,就将他辛辛苦苦操练的兵卒给要了去,他还不敢违抗军令,可如今有吕布的嘱咐,他就心里有底了,更领会到吕布的意思,就是要他来制衡河内太守张扬。
而制衡,是要靠实力说话的,手下无一兵一卒,如何谈制衡。
“好!”
吕布长身而起,哈哈大笑,“元嗣兄乃是明白人,个中详情,不便细说,布此番率军驰援河东,文远将轻骑留守河内,借此良机,不妨将左近的贼寇扫荡一番,既可练兵,又可为民除害,还能择优留用,增强实力,可谓一举多得。”
韩浩紧随着起身,抱拳躬身恭敬领命:“浩谨遵都尉大人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