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许贯武前往汇丰银行,调出了存在那里的两千多万美元,转移到了中国银行香港分行的账户上。
他这一番大动作自然逃避不开经理沈弼的法眼,“许,你调动那么大笔钱,倒底是有何用意?”他万分不理解的问道。
在他看来,许贯武虽然嘴上说保持中立,但应该还是会倾向香港与英方的,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将如此大一笔钱转移到中国银行香港分行。那不仅仅是一家金融公司,而且还是内地驻香港的门户,有着非常明显的政治意义。
许贯武不禁笑了笑,他也知道调动这么大笔钱,就算是分批进行,超过一定数字也会引起汇丰的注意,所以他也根本没有隐瞒的意思。
“你还记得那日我同你说过,如果内地发生变化,汇丰银行会保持何等立场么?”许贯武忽然看着沈弼说道。
沈弼不禁一愣,随后难以置信的看着许贯武,“你的意思是,内地那边即将发生大的变化?”
许贯武笑了笑,“中国有句词叫春江水暖鸭先知,现在正是四月份,春暖花开时节,河水转温青草发芽,鸭子如果不下水,怎么知道河水变暖,又怎么能吃到最鲜美的嫩芽?”
沈弼静静地思考了一下,“你这样的行径,会触怒香港保守势力,我或许对内地没有偏见,但其他人我就不敢保证了。所以我必须先给你一个警告,千万不要太麻痹大意。”
许贯武点了点头,“其实我也有心理准备了,大不了我把生意转给他人,然后和我老婆一起去美国发展。香港这边最多再有几年的时间,情势就会发生根本的逆转,到时候我再回来发展也不迟。”
沈弼越发惊讶了,“你所说的惊人的逆转,指的是?!”
“据我所知,新界是当时的满清政府租借给英政府的,时间总共是九十九年。也就是说到九七年就到期了,到时候新界、九龙乃至香港本岛何去何从?!”许贯武微微一笑道。
“不可能的,大英帝国政府绝不会同意的!”沈弼激动地喊道,如果果真如许贯武所说,那就将是汇丰银行的末日了。
“冷静一下,到底我说的对不对,几年之后就可以见分晓。”许贯武摆摆手道,“到那时,汇丰银行该何去何从?中国有句老话,未雨绸缪,莫要临渴挖井。沈弼先生迟早要做汇丰银行大班的,所以眼光要放长远一点。中国大陆人口十亿,地大物博,是世界上人口第一国家,也是世界第一大潜在市场,拥有无限的潜力可挖掘。”
“我想你大概也听过魔都十里洋场的繁华景象,也见识过香港本地华人的智慧,所以应该明白十亿国人所蕴含的能量。”许贯武笑着说道,“这是一个有着无比潜力的巨大市场,拥有世界上最丰富的人力资源,一旦它迈入到经济发展的正轨,世界上没有人能阻挡它前进的脚步。”
“沈弼先生你也想要开疆拓土,成为汇丰银行史上最伟大的银行家吧?那么中国就是你绝对不能够忽视的市场。”许贯武最后微微一笑道。
沈弼听了许贯武的话之后,不禁愣在了那里,许久之后才笑了笑,“许,不得不说你的讲演很有号召力,差一点就将我说动了。只是你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中国大陆现在实行的经济政策,是遏制住经济自由发展的。就算他有再多的人口,再聪明的头脑,被制度束缚住手脚,也不会有任何发展的空间。”
许贯武听了也不禁摇了摇头,“如果内地转换思路呢,如果新的领导人认清现实,提出变革走出一条新路呢?”
沈弼听许贯武这么一说,不禁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莫非北边那位领袖会……”
许贯武点了点头,“我不是早就提醒过你么,让你注意北面的新闻报道。那位老人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出现在人们面前了吧?”
“我以为你之前说的是另外那个人,没想到你竟然指的是最高领袖。”沈弼恍然大悟的说道,“许先生,你难道在北面有情报人员不成?”
许贯武不禁笑了笑,“你们汇丰如此大的家业,都不可能派人潜过去,我又何德何能?我只是根据报纸上的文章推测得出的结论。沈弼先生,话我已经说的非常明白了,你可以选择相信或者不相信,但对于我而言,即便我会为此得罪香港的保守势力,被他们赶出香港去,我也不会改变初衷,依然会投向内地。”
“你在香港生意做得如此之大,如果被逼离开,难道就不会觉得可惜么?”沈弼惊讶的问道。
许贯武如今在香港的投资超过三亿美元,而且每年都会为他带来巨额的利润,如果换成是他,他绝对不会放弃这么大一片家业,前往美国重新开始。
“沈弼先生,说句心里话,钱对于我来说,其实并不是特别重要。我之前能够在两年之内赚到四亿美元,即便现在失去了,我一样还有信心在两年之内赚回来,甚至还可能赚的更多。”许贯武自信的笑着说道,“如果让我在钱和国家之间做一个选择,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国家。”
“为什么?”沈弼疑惑的问道,他早就将许贯武的资料背熟了,从小就移民到香港,在香港贫民区长大,然后在香港上学上班,接受的是香港殖民教育,怎么会对内地有那么深的感情?
如果是他从小接受在香港长大,接受的也是那种教育的话,他绝对不会对内地有太大的认同感。
而且沈弼也发现貌似许贯武的兄弟妹妹都没有像他这种强烈的认同感,这不禁是个非常诡异的现象。一家四兄弟成长的环境完全相同,接手的教育也基本相同,但是产生的结果却大不一样,不禁让人疑惑许贯武这种强烈的认同感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沈弼自然绝不会想到许贯武体内的灵魂是穿越而来的,他的父母他的老家他的根,全都在内地那边。而且当借助超前的记忆,使得赚钱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的事情时,他本能会产生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的冲动。
富贵还乡,落叶归根,是只有华人才能明白的情结,而且这情结根深蒂固,已经融化在了骨髓深处,灵魂之中。
许贯武在穿越之前是穷矮挫一枚,住着城中村,吃着地沟油,赚着血汗钱,一生也没有让父母享过福,没有在他们面前尽过孝。所以现在富贵了之后,这种内疚感就深深地扎根在了心里,好像毒蛇一般日夜啃噬着他的心。
而除了对父母的内疚之外,同时许贯武见识到七零年代,祖国的贫穷落后局面,也是忍不住一阵的心酸。
尽管在穿越之前,那世界有那么多的不如意,有那么多的愤愤不平,但归根结底是一句话,我爱这个国家,我怕它完了!
因为爱,所以恨,恨它问题多,毛病多,但是这恨的根子还是爱,是希望它变得更好,而不是像五毛美分,想方设法的拱火儿,怎么着都把它败坏掉!
许贯武之前从来没感觉自己是个愤怒青年,也没有张口闭口把爱国挂在嘴边上过,但是穿越回到七零年代,亲眼见到贫穷落后的内地,心里面那股炽热的感情就爆发出来了。
之前是没钱没地位没身份,现在该有的都有了,就算不为咱这国家,就算是为了还在那边挨苦受穷的爸妈,许贯武也想去内地走一走。
就算是香港那些保守势力百般阻拦,许贯武也不想改变初衷。
“大不了爷们儿不再香港混了,你们还能再怎么着?”
……
沈弼难以理解许贯武的所思所想所为,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将许贯武的话纳入考量。如果北方真的发生如许贯武所说的变故,他还真的要提前做准备才行。
汇丰银行的主要业务就在香港,如果真到九十九年后,新界、九龙乃至香港岛要收回去,汇丰银行就会受到重挫。
最简单的一件事,起码港币的发行权就会被内地收回。而货币的发行权对银行来说,可以说是至关重要的事情,堪比身家性命一样的重要。
就好像罗斯柴尔德家族的人所言,只要我能控制一个国家的货币发行权,我不在乎是谁在制定法律。
事实上,汇丰银行正是因为有货币发行权,才让它的权力凌驾于港督之上。很多时候,汇丰银行大班所讲的话,往往比港督更有分量。
沈弼知道自己是要接汇丰银行大班位置的人,所以他现在就必须像许贯武所说的那样,开始要为将来未雨绸缪了。
“十亿人口的市场,十亿人口的头脑,十亿人口的创造力……”沈弼喃喃自语道,望向北边的眼中闪过异样璀璨的光芒。
……
许贯武将汇丰银行中存储的两千五百万美元转到了中国银行香港分行,让行长简直有些欣喜若狂。
香港分行的工作其实很难展开的,只有左派人士将钱存到这里,但是因为左派人士多数都是工人,所以钱财数量都算不上大。而且自从六零年代的香港发生运动之后,香港左派因为种种事件渐渐失去人心,令香港分行的工作越来越难做。
之前还有香港市民选择将钱存进分行,但事情出来之后,全都将钱取出来存进了恒生银行、汇丰银行等英资、港资银行,害的香港分行差点因为挤提发生事故。
而许贯武这两千五百万美元,却是分行收到的最大一笔存款,简直比现有的外汇储备还要多。
“许先生,实在是太谢谢你了,真的要谢谢你支持我们的工作,信任我们的工作。我实在是……”行长握着许贯武的手可劲儿摇啊。
许贯武也是很受感动,这可是相当于一省的行长啊,日后想见一面都难如登天的。现在却因为这么一点钱,感动成了这个样子,实在是令许贯武也心酸不已。
“应该的,应该的……”许贯武也说道,“支持国家金融建设,是我分内之事,我绝对义不容辞。”
“哎呀,实在是太不简单了。”行长也忍不住称赞道,“许先生对国家竟然有这么强的责任感和认同感,简直让我们都大吃一惊。”
许贯武听了不禁笑了笑,“我从小就爱国,只是当时没有能力,现在总算可以为国家尽一份心力了。”
“难得难得,实在是难得。”行长握着许贯武的手,真是爱不释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