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何其聪明,当连秋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终于知道她们运筹许久的阴谋是什么了。
这个场景好熟悉……可是她觉得又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对了,貌似前世他们当真联手让一个地痞进入到自己的房间里,被“正好”经过的田云山抓个正着,所以即便有婆子当场验身自己当时还是完璧之身,田云山还是感觉极度的厌恶,直接将下了死命令,定要她一个人幽禁在破院中凄苦地死去……
小花永远也不会忘记被验身那一刻的耻辱,她眼睛紧紧盯着田云山,刚毅的脸旁,经历过了无数战争的血与火的洗礼,看起来更加的冷酷,那一双眸子像是可以把人冻僵一样。小花早已明白,自己于他而言,就连一颗棋子或者工具都算不上,何其悲哀。小花已经不奢望从他这里获得感情或者温暖什么的,但是她仍旧希望被尊重被信任。
田云山陡然间感觉面前的女子面目可憎起来,既然身为他的女人,是绝对不容许背叛的!连对方靠近都感觉无比肮脏,抽身站起,背对小花,负手而立,大喝道:“郑大夫来了没有?还有那记牌子的婆子带来了没有?”
田夫人连忙让春兰去叫记牌子的汪妈妈。
紧接着院外传来一个小厮的应诺,田云山喝道:“还不快进来?!”
郑大夫单肩挎着一个藤条药箱跨入房门,朝田云山拱手作揖。田云山挥挥手,郑大夫点头哈腰的样子,连忙来到床前,假意用袖子揩揩并不存在的汗水,依次拿出垫手,丝绢,让小花的手放在垫手上,再铺上一张丝绢,抬手把脉……
小花眼睛自始至终看着那个陌生而冷漠的令人心寒的背影,哪怕是转身看着,哪怕是多给自己一个探寻的眼神也行。
可是自始至终,田云山都没有多看她一眼,可见自己在他心中究竟是何等的存在。前世经历的那些年历历在目,对了,自己只是一颗棋子而已,甚至把自己看成对方的棋子也是高抬了自己呢。所以,这次应该完全死心了吧。
郑大夫神情十分凝重,把了一会,带着疑惑看向小花,而小花却看向那个将她娶来只是充当一个摆设的男人。他略微调整手指,继续把脉,渐渐的,额头上竟真的冒出细密的汗珠了。
良久,郑大夫让小花换一只手,小花收回心思,调整好心情,眼神淡漠地看着郑大夫。
不知道为什么,郑大夫总觉得自己有被对方看穿的感觉,只能以凝重之色来掩饰。
田夫人感觉整个房间都如堕冰窖,她貌似理清一点思路了,又看了眼角落里抽噎的连秋。连秋可以说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当初便是觉得这丫头心性不错,做事沉稳,一直都当自己心腹丫头来对待的。这次自然也是想把连秋留在小花身边,即便不能套取信息,至少,以连秋的沉稳和手段,获取小花的信任不难。
只是没想到事情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象,用脚指头都能知道,小花现在的处境和连秋有极大关系。可是她并没有授意她这么做呀,她可以用其他任何手段对付这些女人,但是都不会选择这种玷污自己心爱男人尊严的低劣手段。这么说来连秋身后还有人?
田夫人能够执掌这么大一家子,也有些手段的,但是据她所有的情报,并没有发现连秋有任何不轨的地方……这个事情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了。
过了许久,郑大夫心中在挣扎…手指不安地抖动…对方脉象平稳,和缓从容,丝毫没有滑脉的之感呀……
“究竟怎样?”田云山声音冰冷,如同来自九幽。
小花能从对方声音里面感应到强烈的杀意,她毫不怀疑,倘若自己这次真的被把脉出有啥的话,她会死的很难看。小花眼睛看向角落的连秋,后者也神情惊恐地看向自己这边,就像是所有一切都是自己在主使她一样。小花轻嗤,呵,演技不错,可以去当戏子了。
郑大夫身体一抖,竟下意识地跪伏在地上,声音颤抖道:“脉脉象…滑…缓,或是……”
“是什么?”田云山倏地转身,伟岸的身躯给人强大的压迫感。
郑大夫想到自己到手的那几百两银子,还有对方强大的超出自己想象的能量。更何况,他身为田府大夫,对内宅这些事情还是了解一二的,这个瞿小花据他所知,只有个当县丞的父亲,而这个县丞还是靠田老爷的推荐得来的,所以,说白了,瞿小花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小妾而已,再加上这近一年来风头大盛,想给她使绊子的人多了去了。
所以,他略微说偏一点是绝对不会有人觉察出来的。当然,他心中还是有一丝丝犹豫的,这和他医德不符。但是当最后田云山那一声吼,彻底打消了他的顾虑。凭想,即便是普通的男人,知道自己女人在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和别的男人朱胎暗结,那也是无法容忍的,更何况田云山何其尊崇的身份,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小妾……
郑大夫一横心,道:“胎相。”
轰——
犹如晴天霹雳,将整屋子的人轰的外焦里嫩的,只有连秋终于松了一口气。
小花没有先前的激动和迫切,她看向郑大夫的方向,淡淡的道:“你确定?”
田云山倏地转身看向小花,眼里杀意迸现,带着轻蔑和鄙夷:“呵,自己做的事自己不清楚么?还需要怎样才算确认?”说着一步上前,伸手抓住小花的前襟如同提着一只小老鼠一般。
田夫人连忙上前,一边抚着田云山后背,一边说道:“我我看这其中怕是有些误会……郑大夫,你可要仔细呀。”
郑大夫跪伏在地,缩在一旁,不答话。
这时候汪婆子抱着一个帐薄急慌慌地跑来,脸上汗涔涔的,虽然难掩内心惊恐,但毕竟见过些大世面。向老爷夫人行了礼,这才翻开帐薄,查看起来……
田云山坐在旁边凳子上,叉开双腿,手指在旁边桌上轻叩,发出摄人心魂的节奏感。田夫人站在旁边,其余人跪了一大片,小花的房间变成了临时的审讯堂。
汪婆子跪伏在地上,身体有些颤抖,说道:“这个月瞿小娘子并没有来上报月信……”
田云山挥手拂开田夫人,“你给我让开,呵,这就是你管理的宅院?这就是你说的好姐妹?”
田夫人被陡地挥开,差点摔倒,春兰眼尖跪着扑上去扶住,叠声地叫着夫人。田夫人指着汪婆子,声音也变得严厉起来:“汪妈妈,你可要看仔细了!”
汪婆子身体一震,脑袋杵在地上了,双手将帐薄举上前。田夫人一把抓过,飞快地翻看……她感觉自己脑袋有些晕,手上帐薄滑落,站立不稳,差点摔倒,被春兰扶着在旁边凳子上坐下。
田云山倏地站起身,瞥了一眼依旧坐在床沿上的小花,眼里尽是鄙夷和嫌恶,“来人呀,将这贱人给我拉出去,家法伺候!”
红杏出墙呀,不是杖毙也不是灌毒药赐死,而是……碾死。便是将妇人裸身绑在磨盘上,涂上一层油脂,蒙上牛的双眼,然后拉动磨盘……一轮一轮地碾压,直到整个身体被碾压的只剩一张皮……
登时,外面呼啦啦冲进来几个黑衣短打,红绸束腰的家丁。
“慢着!”小花暴喝一声,陡地站起身。小花目光冰冷而绝望,只要她想,她现在就可以轻松出这个房间,但是她却不能出去。身份,因为这该死的身份,她一旦没有任何由头走出这个房间,出了田府,那么她就是一个逃妇,一生都将生活在黑暗中得不到世人的承认。自己这么几年窝在这个没有爱没有温暖甚至连一点自由都没有的地方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得到那纸身份文书么?!
小花这一声暴喝蕴含了自己的强大精神力,陡然间,娇小的身体变得高大起来。就连几个气势汹汹的家丁也不由得站住,面面相觑看向田云山。
田云山刚才也确实被那一声暴喝惊了一下,能够让他吃惊的人不多,至少在这个以他为天的田府里没有。
田云山拍案而起,逼近小花,“怎么,难道你觉得你还有理了?我看在你是瞿家的人,我给你留最后一点颜面,我可以告诉他们,是你服毒自杀。若不然,我定要让你去游街示众!”
田夫人急了,上前就要拉住田云山“老爷……”
小花轻蔑地瞟了田云山一眼,“别做的多仁至义尽的样子,我不需要你施舍的怜悯。实话告诉你,我一点也不稀罕为你当什么贞洁烈妇,但是有一点我要告诉你,你不稀罕你的名声威望,你不信任不尊重别人,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必须尊重我自己!就凭一个庸医随便把个卖就说有了胎相?就凭一个帐薄就证明自己有没有偷男人?呵,田老爷,你是对你女人的能力太过高估了呢,还是对你自己没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