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感觉像是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被别人一点点瓜分走了一样,心里既甜蜜又酸酸的。当然,水雀待遇也一样,一家人嘛,怎能将她落下呢。倒是阿六阿九两人,他们有轻功的原因,除了脚底沾了些稀泥,和身上偶尔被小花刻意溅了些稀泥在身上外,整体上最干净的了。再加上林氏本来就反对两个大男人整体跟着自己女儿,所以直接就将他们隔开,哪凉快哪去。
相潭郡内有三分之一的地方一片泽国,而城内却是另一番景象。现在正是晴天丽日的,几个大家族派下人正在城内收购那些遭水淹的人家抢收上来的粮食蔬菜等等。有些人家已经无法支付自己的佃田地的费用了,卖儿卖女。有个专门的人口市场,大家族经常会到这里来挑挑拣拣,看牙口是否完好,看手脚是否有啥畸形等等,以几两银子的价格就能买一个十来岁的半大丫头,拿回去调教一番,使唤一辈子,直到她死去为止……
不过就在他们商量着之间儿女联姻,要将关系打的更牢靠,甚至已经在准备下聘之类的事情时,城外一声巨大的轰响声将人们从美梦中惊醒,同时传来轰隆隆的洪水倾泄声音。
甑家家族甑世贤立马派人去打听出了什么事,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那座堤坝了。当初为了那座堤坝,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来着,几家人的田地都在下面,其实这不是最重要的,即便没有堤坝,下面的田地也淹不到。重要的是,有了堤坝才能如此轻松地将上游下游所以全部财富全部囊括在自己腰包呀。
指使的甑管家还没有跑出去,一个伙计便慌慌张张地跑来,不过规矩仍在,噗通在房门外跪下,哭道:“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甑世贤喝道:“什么老爷不好了,太没规矩了。给我张嘴……”
甑管家二话不说,抡起胳膊就几耳光扇了下去,脸包子立马肿起,嘴里血沫子直冒。甑世贤一边在小妾小心翼翼跪伏伺候下将衣裳靴子穿好,道:“都说过多少次了,在甑家一定要懂得规矩,有规矩才能成方圆……”
那伙计连忙磕头,谢谢老爷饶命之类的话。
甑世贤接过丫头递过来的漱口水,喝一口,哇啦哇啦,噗哧吐到另一个丫头手里的痰盂里,那热棉巾擦了手脸,这才坐到桌边,端起一杯参茶,呷了一口,慢悠悠的道:“说吧,什么事?”
伙计埋着头,颤抖着声音,加上嘴巴被打肿了,瓮声瓮气的,“堤堤坝被洪水冲毁了……”
啪——
盖碗脆响一声落在桌子上,里面茶水溅了一桌子,“什么,你说什么?”
“堤坝…决堤了……”哪里是老爷没听清楚,而是这个消息实在太震惊了,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每年都花了银钱去加固的,今年还没到洪峰期,怎么就决堤了呢?
“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有专人看守的吗?我养你们这些饭桶来干什么……给我拖下去,打——”
一个“打”字彻底判了伙计的死刑。甑府,开玩笑,又是皇帝宠妃又是大将军的,那规矩之森严,几乎每个月管家都要到人口市场上去挑选丫鬟小厮,就看得出一斑了。
伙计被两个穿着一身蓝色劲装的家丁架着出去,伙计嘶声裂肺的求饶……很快声音小了下去,变成了呜咽,再然后整个院子就恢复了平静。
甑世贤亲自出去查看情况。
原本铜墙铁壁的堤坝已经被洪水冲出一个大缺口了,巨大的洪水咆哮着从缺口中倾泄而下,震天的轰隆声震耳欲聋……不用说,这肯定是人为的,因为洪水冲绝对是整个堤坝受力,不可能只中间缺一个洞。
只不过被洪水一撕扯,这个缺口正不断变大,眼看着数十年的经营就要功亏一篑,甑世贤气极,朝旁边管家吆喝:“去,去给我找人来,给我立马把这缺口给我堵上!”
管家战战兢兢,他第一次看到老爷子发这么大的火。而且这一决堤,便意味着今年的收成减半,最重要的是这是当初甑六娘在皇帝面前为甑家争取的荣光,每年还有另一项保护堤坝的费用来着,是无上荣光,倘若一旦决堤的话……
只不过这洪水正猛,谁敢上去?就像下饺子一样,直接被卷走……
可是老爷子发话,他不得不去执行,否则,等待他的结果不比那个伙计的好。
依附甑家生活的少说有上百户人家,还有他名下的佃农等等,以及随时等着拍他马屁的人,可以说甑家振臂一呼,整个相潭郡都要抖三抖的。
所以不到半天时间,就被召集了两百多人上来,其中绝大多数是他的佃农。甑家的田地都在下游,良田沃野,佃农为了在他这里佃几亩田地,可谓榨干自己血汗了。生怕明年就不佃给自己了,所以东家一召集,便纷纷跑来。
当听说要去把这决堤补上,光是震耳欲聋的响声就让人脚腿发软,怎么堵,用什么堵,难道用人去填?可是将这几百人丢里面也不见得能堵的上呀。众人战战兢兢地站在岸边,各种发虚,心里就想了,其实不用这堤坝,下游的田地也淹不到,东家这么焦急的干什么?
为什么有人天生就是大人物,有些人天生只能当奴才?这就是区别咯。
当然这些佃农是不会把这个话说出来的。
众人议论纷纷,有的说放石头,有的说放沙袋,甑世贤不管,总之一定要在天黑之前将这堤坝给我堵上!而后便纠结起郑家赵家几个大家族气势汹汹杀向府衙。
汪正清一脸笑嘻嘻将几人请进府衙内院,让小敏子端来茶水,小心的问道:“几位来找汪某什么事呀?唉,有什么事随便差个人吱一声就行了,何必劳你们大驾呢?你看,我什么都没准备,真是过意不去呀……”
“哼,过意不去?莫非汪大人不知道昨天晚上河堤决堤了?汪大人可真是很有雅兴,现在还能在这里闲坐喝茶,看来这个官真是清闲呢。”郑家家主郑明德阴阳怪气的说道,他是这里世袭乡绅,城里好多商铺都是他名下的,或者是租他的铺子做营生,总之,他在相潭郡有绝对的话语权。
汪正清立马正色道:“河堤决口了?不,这绝不可能的,你们相信我,我是绝对不知道这个事情的!”汪正清倏地站起身,拍着胸脯,激动的说道,连忙对一旁的小敏子急急吩咐道:“小小敏子,快快,你快去查看,看看河堤的情况……”
旋即汪正清回过神,对甑世贤说道:“咦,不对呀,甑老爷子,那河堤不是你们在看守着的吗?怎么会突然就决堤了?再说决堤了你们现在应该去好好加固才行,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几人面面相觑,看汪正清的样子绝对不想作伪,即便有作伪,这件事也不像是他干的。汪正清来任职的第一年,何其意气风发的,当下就十分义正言辞的要将这个河堤给拆掉,双方爆发激烈的争执,最后迫于上面的压力,汪正清败下阵来。所以如果那河堤不是自己决开口子的话,最有可能最有能力做成这事的只有汪正清了。
现在排除汪正清的嫌疑,那么还有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反正汪正清是父母官,现在河堤决口,理所应当去防洪的。汪正清立马义正言辞慷慨激昂,说一定尽快想办法。
汪正清态度太圆滑太积极太……总之,几个家主没有抓到汪正清任何小辫子,只能悻悻而归,然后发动几家的势力,相潭郡附近所有的人全部召集了起来,将整个相潭郡城都撑爆了。
汪正清站在城门上喊话,一定要捋出谁毁掉堤坝的,一定要立刻马上修复好……城墙上摆这桌子凳子,几个家主四平八稳地坐在旁边慢悠悠喝茶,旁边有丫头低头垂目地打扇子。
小花没想到这几个家族在相潭郡的势力如此之大,影响如此之深厚,暗暗咂舌。怪不得汪正清一直不敢动呢。看着城墙上的情景,心中没有丝毫惊异艳羡畏惧,而是一种淡漠。她觉得自己做的简直是太对了。
下面自然没有人出来承认啦,所以所有人便站在原地晒太阳,从上午一直到下午,饿得头眼昏花的,但是三个家族的数百家丁小厮站在外围将人们守着呢,没有人承认之前,谁也不能离开。
谁敢离开呀,在这里宁愿饿死了,也只是死自己一个人,一旦忤逆了几大家族擅自离开的话死的就是一家人了。土地粮食,都在他们手上掌握着,眼看着今年的收成除去租子还喂不饱一家人呢,还希望东家多开开恩呢。
小花原地坐下,让水雀将随身带来的干粮拿出来分吃。只是不让走,没说不让吃吧?小花真是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晴带雨伞饱带饥粮,真真是至理名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