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岭子山势平缓,上面长满黄杨,老榆等制作家具的上等树木,属于整个榆树村拥有。以前采伐木材的时候,每户人家都会派人到场上守一个月。
但是经过几十年的过度采伐,林场上树木逐渐稀疏,最大的也不过手臂粗,做不成家具,再加上林场距离榆树村还有几里山路,山里又没有田地,普通人家根本不会走到山林里面来,所以连一条像样的山道都没有。
到现在,那个林场便逐渐荒废下来。
不过村里的理正说了,谁要去山场守山林,就由村里拨给酬劳,一个月二十文钱。
二十文,每天喝稀糊糊都不够,而且林场偏远,周围全是绵延大山,时有野兽出没。最最重要的是那里根本就荒芜人烟,平时两个搭话的人都没有,到那里去比坐牢还艰难。以前林场有用的时候还好说,经常有人光顾,现在却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魏老婆子打的好算盘,直接将小花赶去林场,一方面把这个灾星加克星指使出去,眼不见为净,全了梅姑算命指点。另一方面还可以每个月拿几十文钱,权当废物利用。
哪里想到,当她一开口把小花送去林场的时候,儿媳直接就应承了下来,然后立马就回去给小花准备生活一应物什。
家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儿子的,以后要留给孙子的,哪里容这个女娃子搬走?所以便急慌慌地往回赶,最后还是让秀云抱走了一床旧棉被,一张席子,一个破陶罐……林宝不理会魏老婆子的叫骂,直接帮小花把生活一应事物搬到五里外的野岭子上。
秀云还带了一些米粮红薯之类的,用背篓背着,一并送小花过去。
林宝故意走慢一点,等秀云走到旁边,便说道:“你这样做值得吗?”
秀云冷声回道:“那你觉得我应该怎样?”
林宝叹口气,“至少这是你自己生的娃,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骨肉,不管以后怎样,都会跟你亲近。你这样做,不是直接把她送上绝路吗?”
秀云冷笑:“骨肉?亲近?亲近有什么用?我为我娘做了什么?我有能奢望她以后能给我什么?难道能给我一个家?给我……”秀云万万想不到一个五岁的娃能听懂这些,所以她说话声音一点也没有压制,她没注意到小花瘦弱的肩膀在听到她那一声冷哼明显的耸动一下。
林宝说道:“你真的不后悔么?我是说……”他目光淡漠地扫过小花背影,就像看着一株草一棵树。
“这世上哪个女人是被捧在手心放在蜜罐中长大的?所有人都那样过来了,倘若她真的死了的话,这就是她的命。我生了她并不意味着要养她一辈子,再说了,即便我现在对她再好,再护着她,等她以后找了男人,嫁人了,她还会记得我这个当娘的吗?哼,还不是像我一样……”秀云语气中满满的都是怨恨,她恨自己也是个女儿身,恨几个弟弟夺了自己的幸福。在娘家便是当牛做马任劳任怨的,若非如此,爹娘会对自己好么?因为在他们眼中,样女儿就是给别人家养的,所以她要嫁人,她要成为一家之主……只可惜,她找错了人。
两姐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都把郁积在心里多年的怨恨全部吐露出来,可是,这些话即便说出来了,心里却一点也没有轻松。
小花恰恰相反,她心里是彻底轻松了,原本还以为这个娘亲会念及骨血亲情来着,其实不然,她根本就没考虑过自己……她说的对,现在对自己再好,等嫁人了,一切便要围绕着夫君,哪里会顾及到娘家呢?所以就像前世那样,即便是把自己卖给别人当侍妾,她也从未反对过一分;即便几次三番来压榨自己也毫无心里压力;甚至到最后有人要她来杀自己以成全瞿家名声,也毫不犹豫地对自己动手了……
小花心里没有恨,只有深深的悲哀。呵,女人啊……
山路难行,三人走了半个时辰才到林场,在一个小坪子里有一间茅草屋,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了。山林中最不缺的就是木材,所以小屋都是一个个原木做的框架。这些木头都是无法改成做家具或者被虫蛀或者其它不值钱的杂木,唯一的好处就是,经过这么多年,顶棚的茅草盖顶已经完全腐败了,而小屋周围的木头框架基本完好。只是里里外外都异常杂乱,荒草丛生,根本无法住人。
秀云放下背篓,便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将杂乱全部扫开。
这里是以前伐木工人歇脚喝茶的地方,有不少散落的树枝。
林宝也手脚麻利地将这些树枝全部整理出来,小花见此,连忙去山坡上扯些葛藤回来,有植物杀手的异能,扯这些成年人都很难扯断的藤蔓,在小花手里轻松就折断了,然后拖到茅草屋旁边。
至于茅草,周围全是一人多高的丝毛草,没有镰刀,小花再次将她的异能发挥到极致,几乎左手拽着一大把丝毛草根部,脑海中发动意念“折断”,就扯下整丝毛草。双手在浓密的草笼中划拉个不停,不过一会就收拢了一大堆。
这时秀云也将地面大致清理了一下,三人一起开始捆扎茅草顶篷。
林宝力气大,将树枝规整地放在地上,小花递上丝毛草,秀云便在一旁将葛藤捆扎上去……
很快,一张勉强可以盖住整个屋顶的顶棚就做好了,直接盖将上去就行了。
秀云不停歇地将屋里发霉的东西全部清扫出去,小宝则用剩下的树枝和葛藤又捆扎了一个两尺宽的木排门,依旧用葛藤将一边在门柱上捆好。
弄完这一通,太阳已经落到山顶了,秀云匆匆将背篓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放在屋里地面上,嘱咐一句,“你自己在这里好好的,人要靠自己,我走了。”
林宝深深看了小花一眼,刚才三人都在忙乎,可能都没注意到小花是怎么弄来那么多葛藤和丝毛草的,但是他注意到了。看断面就像是那茅草早就被割了放那里一样……
心中的疑惑变成的笃信,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不知是叹息还是宽慰,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手再次在小花脑袋上抚摸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