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延新一副非常惋惜的样子,看着小花直摇头,“唉,你呀,还是太年轻了。原以为你会吃一堑长一智,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没长记性。你忘了当初朝廷是怎么对你的了?卸磨杀驴!他们这是要将你给完全控制起来,将整个华庄都控制起来。对,我知道大东家是宅心仁厚,你可以不顾自己个人的安危,可是你也的为整个华庄考虑呀。你看看那些追随着你的人…他们那么虔诚那么忠诚,难道你就忍心让他们跟着你过着毫无保障的生活吗?”
被蒲延新扇动起来的人除了庄中的几个老人,还有庄子上生活的人。小花抬眼扫了一下,这些竟然都是一些拄着拐杖,一副高坐上位的老头子,呃,应该成为族长或者当家人。这些人,小花还是有些印象的,曾经为了一日两餐而在几亩薄田上风吹日晒,好不可怜,可是现在他们住进了华庄,儿子媳妇都在庄子上找到稳定工作,日子过得越来越滋润了,所以那些各种谱也就摆起来了。被蒲延新一扇动,于是纷纷觉得,他们是应该将纲常的旗帜摇起来,将女人赶下历史舞台。这高位自然是应该由男人来坐滴!
小花心中略微有些失望,也很欣慰,还好景婶辛婶她们脑壳长的稳,没被蒲延新挑唆。
屋子里众人听了蒲延新这么一说,顿时嗡嗡声一片,一副“你女人家家不懂”的样子,小花气愤的一拍桌子,啪——
“安静,知道什么叫做自尊自重么?你们这么齐齐到我院子里来是干什么?我做什么还用你们来教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告诉你们,我所做的一切都对得起天地良心,你们好好扪心自问,你们这一生做过什么?在临死的时候还有什么是值得回忆和骄傲的?”
瞿小花真的怒了,平时这些人在背后各种说道也就罢了,现在竟然敢到自己的院子里公然挑战自己的权威,简直岂有此理。
一众老头尽皆呆愣在那里,面面相觑,最后看向瞿小花,羞愧呀,无地自容呀,用手杖指着瞿小花,颤抖着:“你,你你……一个女人家家的学什么不好,竟然学男人抛头露面,你你这是败坏纲常,你……”
嘿,终于说出来了吧。
小花眼睛微眯,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蒲延新,摇着头,很是惋惜的样子,看众人闹的差不多了,才装作老好人劝解道:“唉,算了算了,大东家毕竟还年轻,多亏了你们这些老者主持华庄的纲常正风,这次既然大东家已经做了决定,那我们…我们先回去吧……”
这些老头子愤愤不平纷纷离去,小花心中气愤难休,小蝶走过来,很是担忧的说道:“姐姐,我看这次蒲先生是有备而来。”
小花当然知道这蒲延新在庄子中,现在也不用他亲自教书了,没事就在郡城和庄子里转悠,将那些个上过私塾的老学究老学者们联合起来,早就预谋要扳倒自己的大东家权威了。应道:“这我知道,前两天寻三来报,这蒲延新竟然和数次与我们交手要将我们置于死地的蒲延宽是…兄弟……”
嘶——小蝶倒吸一口冷气。那蒲延宽身手了得,而且心性狠辣,这蒲延新更是如同吃人不吐骨头,不用他出什么力,想用“纲常”大旗直接将瞿小花压死!小蝶思索着说道:“其实这次朝廷文书看似有转圜的余地,实际上我们没有任何退路。我认为朝廷也是不想看到我们华庄一支独大,想通过这字里行间而离间我们内部,正合适又被蒲延新给抓住把柄。我只怕今天他们来只是计划的一步……”
“怎么说?”小花紧接着问道。
“这些老人虽然自己没有多大的劳动能力,但他们都是一家之主,掌控着一家人的生活命脉……我只怕……”小蝶担忧的说道。
小花恍然,难怪刚才自己一说话众人并没有进一步相逼,原来这一步步都是被蒲延新算计好的。啧啧,好个深沉的心思呀。小花下意识握紧拳头,她已经对蒲延新起了杀心。旋即松开,她杀的了一个人,但是能杀尽天下摇着纲常旗帜的人么?除了一个蒲延新,这世上想要扳倒自己的人多了去了,若是杀了他,那些人势必会拥立出另一个“蒲延新”来……杀之不绝。
所以只能智取!
不出所料,在接下来两天时间,庄子下辖的几项产业,陆续有人前来辞职。
两天时间,辞职的人数达到数百人!而且这些人都是经年的熟练工人,对工作流程和质量把关等等都非常熟悉,这些人一旦流失对作坊的生产力影响非常大。这还不止,在采购原材料方面,先前合作的那些商家也各种推诿,这些人就像是商量好的一样,称现在大央国各地受灾严重,各种作物减产,根本调运不到那么多的药材……
小花头都大了,这才刚刚解决了瞿灵儿和水娃的事情,庄子里就发生这样的大事。
小花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面思索半天,最后开门出来,将庄子上下所有人全部召集在一起……包括原先庄子上的人以及后来救回来的那些难民组成的新庄子里的人。小花将这些人全部聚集到黄土高原上,那里地方宽敞,而且那里距离郡城还有一段距离,若是没有自己在隘口的放行,普通人根本无法进入到黄土地上。
黑压压一片,数万人之众,这些人分作两派,新旧庄园的人自动分成两部分分作两个阵营。新庄子的人数更多,但是相比原庄子的人穿的稍微寒碜一点而精神面貌却更加坚毅执着。唔,这从两个阵营所散发的气势以及信仰之力上就能感应出来。小花心中有了计较。
小花站在黄土坡上,开始进行第一次的庄园大集会讲话。
“这次朝廷委任我们为军队制造药浆,并且配合研制治疗时疫的药物,这是我们华庄的荣幸。我们不仅仅是生意人,更是大央国的臣民。那些戍卫边关浴血奋战的兵士,有我们的亲人也有我们的朋友,他们抛头颅杀热血与敌人拼杀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保卫我们的生命和财产不受外敌侵害。所以,这次朝廷的委任状一发下来,我,瞿小花便自作主张,直接将这单生意接下……”
“可是,就在我接单后半天时间内,先后有五六泼上百人来找我,说我这件事处理欠妥。我想请问一下蒲先生,难道作为一个大央国的子民,想要为国家为我们的兵士分一点忧解一点难也是一种欠妥的行为吗?”
小花一通热血沸腾的演说后,直接点名道姓将蒲延新推上众人视线的焦点。
事实证明民众的热情是需要去扇动去调动的,难怪历史上几乎所有的变革都是有一次次的民众扇动促成的。不管是先前对小花怀着质疑的还是一直就坚定不移信任她的,都被她的演说激发的心中热血沸腾的,就差要挽袖子要冲到前线去跟那些兵士一起杀敌了。
蒲延新当他听到大东家竟然在这内忧外患的关键时刻不去组织人手全力收购药材,吸收新的员工回来做工,反倒是将时间用在集会上。大央国严令禁止私人集会,人数一旦超过二十人必须先行向当地官府备案,必须在衙门的监管下进行。蒲延新是压根就没想到大东家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最重要的是那朝廷的委任文书上说的清清楚楚,药浆的交货期限是:十天!十天就要制造出数万瓶药浆,即便是直接往瓶子里灌清水也需要不少人手来做吧……综上两条,蒲延新是压根就没想到瞿小花竟然如此大胆。
当然,他也在第一时间将大东家私下里“集会”的事情通过信鸽传给京都方面了……为什么不包给相潭郡守?现在甑家已经完完全全成为华庄的附庸,报告给郡守,那不是直接告诉瞿小花自己就是内奸么?
蒲延新被点名,感受到下面数万人灼热的目光,一刹那,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连那些个老东西都不敢擅动这个女人了,因为支撑她的这些民愿实在太强烈。
蒲延新恭敬行礼,当先便否认自己反对大东家接单的事情,接下来才将大央国的律法搬出来。不准私人集会,一旦被发现,所有人都会被定以谋逆之罪,殃及全家全族……
蒲延新的话如同一盆凉水将众人的热情浇灭。嘿,没什么比自己的小命要紧呀,他们这才恍然,天呐,这次这么多人集会,若是被朝廷知道了……下面的人议论纷纷,有人坐不住了,开始求救地看向瞿小花。
瞿小花既然敢公然召集这些人来集会,自然有所准备,只不过先前她并没有说破而已,就是要让蒲延新自己跳出来。
蒲延新一副很是惋惜的样子,看向瞿小花,“大东家,我们所有人都尊敬你爱戴你,是你引领我们走上致富的道路。而且我们心中也都饱含热血……只是这律法不可违背,我们不能说因为热血而将所有人的生命当儿戏。我们更不能因为一时热血上头就乱了老祖宗给我们定下的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