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努夫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才迷迷瞪瞪地醒过来。他透过舷窗看了一眼窗外,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喊着自己的手下:“奥伯哈特、阿塞恩,快醒醒,快醒醒!”
奥伯哈特和阿塞恩二人正在做着吃三明治的美梦,嘴角的涎水流了一枕头。听到雷努夫的喊叫,两个人微微地睁开眼,没好气地问道:“怎么啦?”
“我们睡了多长时间?”雷努夫问道。
“谁知道,难道今天我们还要赶到委员会去上班吗?”奥伯哈特道,“我真希望委员会能够给我们配一架直升机,我们就不用在这条见鬼的中国货船上呆着了。”
雷努夫无视了奥伯哈特的牢骚,他抬手看看腕子上的手表,说道:“我们足足睡了18个小时,这中间你们二位有谁醒过没有?”
“18个小时?”阿塞恩揉着眼睛道,“那真是一次完美的睡眠,看来中国面条有催眠的作用。雷努夫先生,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如果没事,我打算再睡一会。”
雷努夫吼道:“混蛋,委员会派咱们来,不是为了让咱们在船上睡觉的,我们的任务是监督中国人有没有把设备运回中国去。快起来,看看外面是不是中国的港口!”
奥伯哈特和阿塞恩满心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磨磨蹭蹭地出了舱室,到甲板上一看,哪有什么中国的港口,视力所及的范围内,都是茫茫大海,连一条船都看不见。奥伯哈特回头对同样站在外面的雷努夫说道:“雷努夫先生,看来你也睡得很好吧,居然能梦见中国的港口了。”
“我很怀疑他们替我们睡着的时候,停靠了某个港口,把设备卸走了。”雷努夫说道。他也真不愧是个铁杆的欧洲沙文主义者,即使睡着了也不影响他的敏感直觉,只不过,他没想到肖伟浩、王哲奕他们会采用海上直接转运的方法而已。
三个人走到货舱的位置,抬眼望去,那一堆集装箱依然好好地呆在原处。奥伯哈特上前掀开毡布看了一眼,摇摇头道:“头,这些东西都在,你就放心吧。”
“难道昨天晚上他们没有在某个港口把集装箱更换了?”雷努夫道。
阿塞恩伸着懒腰,说道:“雷努夫先生,你最好去看看海图,这个地方是在大洋的中间,周围1000海里之内连一个小岛都找不着,你让中国人上哪去找港口?这是轮船,不是飞机。”
“是这样……”雷努夫放心了。他上中学时候的地理课是体育老师教的,没有位置的概念,听阿塞恩这样一说,他也开始意识到,要在一个晚上的时间里开到某个港口卸货,再开回大洋中间,似乎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情。
他走上前,像奥伯哈特那样掀开毡布认真察看了一番那堆集装箱,终于也没能看出什么破绽。在设备装箱的那些天里,由于王哲奕的打岔,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凑近现场,所以也无从了解这批集装箱的细节,即便是换过来的集装箱与此前有些不同,他也看不出来。
“奥伯哈特,我觉得我们需要在集装箱上做个记号,万一中国人要调换这些集装箱,我们也能及时发现。”雷努夫有了一点警惕心,殊不知亡羊补牢的道理在这是无用的,因为秦海要的那只羊早就被狼叼着,远走高飞了。
在后面的旅程中,王哲奕继续刁难着雷努夫等人。船上的饭菜依然是照着中国人的口味,而丝毫不考虑雷努夫他们的心情,只有在他们实在饿得不成样子的时候,厨师才会一脸笑容地给他们做一回面条,算是给他们吊着一条命。这样饿几天再饱餐一顿的生活方式,实在谈不上有什么健康,20多天的行程下来,雷努夫等人的胃算是彻底被毁了。
船到秘鲁,早有约好的大平板车在码头上等着,把一个一个的集装箱装上,运往工厂,然后再拆箱装配。集装箱里装着的,是一批秦海不知从哪搜罗来的旧设备,外观进行了处理,与尼斯公司原有的那批设备颇有几分神似。雷努夫等人并不熟悉半导体设备,看到是从集装箱里拆出来的,也就先入为主地认可了。
设备安装并不复杂,雷努夫等人待设备安装到位之后,从自己的手提箱里取出信标,一个一个地装在设备的固定位置上。有了这些信标,这些设备如果要挪动位置,就会马上被发现。而要想拆除这些信标,只能用暴力手段,这样同样会触发信号。
王哲奕看着雷努夫他们上蹿下跳地折腾,嘴角露出嘲讽的微笑,说道:“你们老欧洲如果能够把这些聪明劲头用在正道上,也就不用这样担心被中国威胁了。靠封锁技术来保持优势,迟早是要被甩在后面的。”
雷努夫对王哲奕的冷言冷语已经麻木了,他没有接王哲奕的话,而是反问道:“王女士,为什么你们这个工厂如此荒凉,我似乎看不到准备开始工作的工人。”
“这很简单,我们的工厂还没有建成,哪用得上什么工人?”王哲奕道。
“那你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生产?”雷努夫又问道。
“天知道。”王哲奕直截了当地回答道,“我们还需要继续采购其他的辅助设备,听说欧盟有一些官员不干正事,专门给企业找麻烦,所以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把这些设备采购齐全呢。”
“我们没有给你们找麻烦,我们只是执行正常的监督程序!”雷努夫怒道。
“我们非常欢迎雷努夫先生执行这些监督程序,希望下一次还能够与雷努夫先生有一次愉快的海上旅程。”王哲奕笑呵呵地说道。
雷努夫的脸蓦然变黑了,这哪是什么愉快的旅程,这分明就是一次炼狱之旅好不好?如果要让雷努夫选择,打死他也不愿意再来一次了。
秘鲁艺海公司的这家工厂,自然是不可能开工的。不过,在英国的尼斯公司却以这家工厂的名义,隔三岔五地采购一些设备,或海运、或空运,送往秘鲁。欧盟贸易委员会虽然知道这些设备涉及到巴统协议以及后续的瓦森纳协定中规定的敏感范围,但因为秘鲁并不是这些协定限制出口的目的国,也不便加以阻拦。
像派人长途押运这样的事情,干过一次之后,欧盟贸易委员会也不打算再干下一回了,因为中国人收的船票费实在是太贵,而经验丰富的雷努夫也以各种借口拒绝出这样的差。最终的结果,就是欧盟方面与尼斯公司和艺海公司分别签订了不得将设备转移的协定,也算是聊胜于无。
事实上,作为巴统协议替代品的瓦森纳协定从一开始就面临着欧盟各国或明或暗的抵制,除了像雷努夫这样抱有冷战思维的一些人之外,大多数欧盟官员以及企业家都对遏制中国持一种不以为然的态度,大家都在用各种方法规避瓦森纳协定的约束,欧盟贸易委员会对于这些做法也是法不责众,只能是睁只眼闭只眼,能够给美国人一个交代也就罢了。
当雷努夫等人正在徒劳地往那批废旧设备上挂信标的时候,满载着尼斯公司的关键设备的云海号货轮,已经远渡重洋,抵达了浦江港。站在码头上等候着这批设备的,是秦海、安河工业大学教授岳昆以及京城大学物理学院院长汤荣敏等人。
“总算是大功告成了,汤教授,IGBT的量产,就拜托您和其他各位教授了。”
秦海看着一个个集装箱从船上卸下来,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他扭转头,笑着向汤荣敏说道。
“秦总,你就放心吧,有了这些设备,我们肯定能够在半年内拿出大功率IGBT的成品。”汤荣敏拍着胸脯说道。
京城大学物理系的半导体研究一向是处于国内领先位置的,这几年,秦海也没少给汤荣敏他们投入资金,许多半导体材料和工艺方面的研究都已经有了丰富的积淀,只是受制于装备方面的约束,有些技术难以实现。这一次听说秦海从英国弄回来一批先进设备,汤荣敏的心早就痒痒了。
“岳教授,仿制和改进这些设备的工作,就麻烦您了。”秦海又对岳昆拱手道。
岳昆点点头:“机械方面的问题,我敢打包票。不过,这毕竟是半导体制造设备,我还需要汤院长给我们一些指点。”
“一起合作,一起合作。”汤荣敏笑吟吟地答道,“要打破国外对咱们的封锁,只能靠咱们自己群策群力了。”
“青锋公司会全力配合设备的攻关,具体事情,你们直接和宁厂长他们联系就可以了,我是个技校生,这些高科技的东西,我可玩不转。”秦海假惺惺地谦虚着。
“哈哈,你这个技校生,可是把我们一个学院的教授都给震了。你提出的加大PNP管横向间距,进而增高近表面层载流子浓度的思路,可以说是IGBT技术的一个革命性突破呢。我们半导体中心的老师都说,你不来我们学院当个兼职教授,真是太浪费人才了。”汤荣敏不无夸张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