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拿着本书卷,魏道蹲在韩煜帐外,烛火在军中是稀罕物也是违禁物。
除非战略需要在密不透光的中军大营晚上研究沙盘,平时哪可能用上,更别提拿来奢侈地看书。
“九,十”
手上摊书,魏道的眼却穿过帐篷间缝隙,这几日中军大营进去的将领越发多了。
“啊!”
头上突然挨了一下,魏道痛呼,转过头,山羊胡飘摇,是老羊。
“别瞎看,不要脑袋了。”
老羊严肃道。
“哦。”
魏道缩缩头。
“知过必改,得能莫忘;罔谈彼短,靡恃己长;这《千字文》你学了多少了?”
老羊看了看魏道的书本问道,纸质的书,稀罕货,更何况这蒙学的书本哪家要是得了还不得供着。
“学到‘资父事君,曰严与敬;孝当竭力,忠则尽命’了。”
魏道脸上露着些自豪三日半学到这里韩将军都说自己资质上佳。
“不错,好好学,治国还得是靠肚子里有墨水的,等你长起来时,这仗也该安息了。”
老羊点点头,摸着胡子离开了。
“急报!”
忽而,老远一声喝叫,魏道抬起头寻声忘去。
一只红绸壮手正朝中军大营飞来,沿途黑色的甲流被斩浪式分成了两段。
“急报!”
壮手的主人终是冲破重重甲流,带着一股腥风越过了魏道。
“血。”
魏道低下头,看着异色的水渍,沾起些许微微皱眉,小心翼翼单手将书裹了放在怀里,站起向着中军大帐再次望去。
可惜,身子太矮,周围士兵都被吸引,堵死了前路除了黑色甲胄看不到任何东西。
莫名觉得心口微微发颤,魏道退回了帐内。
盏茶的时间,魏道感觉帐外忽然变了,原本如的蚊蝇嘈杂忽而似闹市的吆喝。
“弟兄们上马了,纳乌那群蛮孙子要到了!多割几个耳朵回去娶婆娘咧!”
这个高声魏道很熟悉,那日羊医师帐里咋呼呼的家伙,也据说是捞自己回来的救命恩人刘国典,一个不停犯错不问前程的怪人。
魏道将头探出,营内虽人头攒动,但并无丝毫慌乱感,大家手里都扛着家伙向外奔去。
“雷大叔,要开战了吗?”
魏道又瞅到一名熟悉的将领,牙门将雷定,那沉默寡言的中年。
“不要乱跑。”
雷定瞟了眼魏道,声音和身形快速远去。
魏道瘪瘪嘴,这种情况自己除了躲在这帐里还能怎样。
半刻钟不到,偌大的营内除了上不得战场的辅兵,留守的千余战兵以及起锅烧水的军医们只有密密麻麻死寂的帐篷,之前嘈杂的军营,瞬间安静。
“为了帝国!为了荣耀!”
隐隐约约听得营外韩将军的呐喊,晃而地面震动起来,越发遥远。
这下子军营彻底地寂静下来。
这种静谧让少年心口颤动猛了三分,受不了这种莫名的压力,魏道走出了帐篷。
“魏娃子,别乱走,不知道干嘛过来帮忙,把这些白缎子放锅里去煮。”
游走于帐篷间,魏道下意识朝着有人声的地界走去,刚窜出头,老羊的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好。”
小跑上前,穿过一众军医,魏道摸到老羊身边,抱起长短不一的白缎子有样学样朝支起的锅里平展放下。
“羊医师,咱们打得赢吗?”
魏道拿着根棍子搅着水中白缎问道,心头不踏实。
“你这话问得扰乱军心啊。”
老羊同样在搅着白缎,不煮透会要命的,
“我们是春天从凉城出发的,十五万兵马,三个月从草原的最南端一路打到了这儿,折了五万将士,但战无不胜,就算这天是长生天当道,那群纳乌北蛮也挡不住我们!你知道在过去九千年里我们遭受的苦难吗?这一仗是要将我们失去的通通夺回来,再在他们胸口割上一刀撒两把盐。”
老羊将煮好的白缎子挑了起来,悬挂在绳上,夏日的烈阳很快就能蒸干它们。
“你可知,在凉城郊外还有十五万座已经挖好的坟场,十五万樽留好遗书的棺材,十五万刻制好的平北烈士碑石,你说我们会输吗?”
“玄碑已立凉城郊,不到北冥不回头!”
“我们,不会输!”
魏道有了答案,心头稍稍安定。
“轰!”
白日惊雷,一道男女难分的声音从天传下,当是天威:“成天者,长生天·赫连拓!成天者,长生天·赫连拓!成天者,长生天·赫连拓!”
“这是?”
魏道惊疑,这是什么大神通?
“这是上天对于成天者的福利,凡成天者每七日天颂圣名,地立盛祠,想必这世上某处又一座新祠拔起。”
老羊神情多是不屑,大楚男儿决不认这长生天,这一次皇天当立。
“成天者?那不成这天实乃人也?”
魏道更惊,
“这天繁星无数,空明透远怎可能是人化?”
“此天非彼天。”
老羊添坨马粪维持住火道,
“天者,道也,凡成天者,世间便以其为道,以其国为尊,万年前成天者便是纳乌赫连拓,自那起,长生天当道,纳乌九千载风调雨顺,气运长存,善因必善果,恶因难恶果,我大楚和西国诺曼气运暗弱,因果必报,灾起害生,此消彼长才让这纳乌强占了北风草原,常年寇边,也幸得最近千年三国气运均衡,国中才俊频出,否则这草原我等怕是再难踏足。”
老羊说得悲乎,魏道只想知道人怎么会成天,天既没梯子,也没绳索该是如何上去。
“诶!”
搅着白缎子走神的魏道突然又被敲了。
“浪费老夫口水,行了,别搅了,去那边再拿些。”
老羊对于魏道神游很是不爽,这是国难,你小子却当乡野谣言发呆走神。
“知道了。”
魏道皱眉弃了棒朝旁边叠着的白缎子走去。
这羊医师怎地这般爱敲人脑袋,自己这聪明脑瓜子给敲痴傻怎么得了。
“呜~”“呜~”
抱起新的白缎子,魏道听到大营后方号角吹起,抬头望去,哨塔上的士兵疯狂挥舞着红色小旗。
“袭营!有人袭营!有人”
一只雕翎箭横穿了士兵脖颈,终断了士兵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