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转述我姥姥姥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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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他的选择

相恋后的第1个寒假,两人被迫分离。

回到家中的李叔孝,明显变得有些郁郁寡欢。他不再热衷于酣畅淋漓的室外活动,终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对外声称是在复习功课。

在拥有众多过来人的李家,李叔孝的反常现象,很快便引起了长辈的关注。

今年的年节很早,放假十几天便过年了。李郑两家依旧如往常般,相互串门拜年。

郑秀英对李叔孝客气,但十分疏远,她没像往年那般,从初一到十五,天天往李家跑,熟络的,帮着做饭喂鸡,打扫庭院,俨然一副李家儿媳妇的做派。

今年郑秀英只随着母亲和大哥在初一那天来过李家一次,坐在炕边儿端着水杯,全然无视一旁的李叔孝。

郑秀英极度反常的现象,让李德承立刻有所警觉。于是大多数家长都会采取的一个措施,已被李德承提上了行动日程。

就算心情再抑郁,年节里的礼数还是要尽到。趁着李老太太带着儿子去拜年的空当,李德承打开了儿子的日记本。

李德承也是读过新学堂的人,他一眼便看出,这个锦面儿日记本价格不菲,而摆在它旁边的那只钢笔,初步估计,可以买下他家所有的土地。

一张巴掌大小的黑白照片掉在了地上,一个衣着华贵的漂亮女孩,关掉了李德承的最后一丝理智。

李德承以近乎崩溃的情绪,看完了这本日记。他知道,这个本子记录着儿子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他将日记本放在了书桌上,坐在土炕边,只觉得胸中憋闷,脑袋发晕。

李德承想起了郑庆云,对于郑庆云的英年早逝,李德承的心中始终充满了自责。他始终认为郑庆云身体每况愈下,就是被鬼兵打中一枪导致的。在好友兄弟过世后,李德承愈发自责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替他挡下那一枪,有奶奶给做的护身符在,他相信自己不会有事。

也正是因为这份职责,李德承越来越看重郑秀英,他对这个小女孩极好,好到让自己女儿都有些吃醋。在李德承心中,只有自己儿子娶了郑秀英,掏心掏肺的照顾他一生一世,能稍稍弥补自己内心的歉疚。

可让李德承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儿子不仅没有照顾好郑家的闺女,反而做出了如此背信弃义的事情。

李德承看着那个女孩的照片,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炸裂了一般。

于是一场家庭内部的战争,把李家大院子闹得鸡飞狗跳。

被偷看了日记的李叔孝,被父亲抡着大棒子满院子转,一时间老李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在李卜氏拼命的掩护下,你说笑并没有真的被打几下,只是心中十分气的很了,虽不敢回嘴,但也绝不放软话,并且还振振有词的谴责父亲,侵犯自己的隐私。

就在父亲气的要抡菜刀之时,年过半百的老李太太将孙子拉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在家中一片混乱之时,老李太太拿到了引发事件的第一手资料。

“这个丫头长得很好!”老李太太戴着老花镜,认真的看着手里的照片,“她能把自己的相片给你,她应该很喜欢你吧。”

“是的奶奶!”看着奶奶慈爱的笑容,李叔孝逐渐冷静了下来,“嫣然真的很好,她多才多艺,人也温柔,可比郑家那个丑丫头强多了。”

“哦,是吗?”李老太太脸上的笑容依旧慈祥和煦,“他家是哪里的人,父母是做什么的?家中有多少姊妹?你可去过他家中拜访?或是,带着她去过你大伯处拜访。”

对奶奶接连不断的发问,李叔孝竟也是哑口无言。除了知道王嫣然家在省城,他对他的家庭一无所知,或者说是他不想去问。对于他是否还有兄弟姐妹,那也不是很清楚。至于登门拜访,那是更加没有的。

“那我们老李家的情况,这个嫣然姑娘,知道吗?”见孙子勾下了头不说话,老李太太心中早已了然。

“这个我当然是和她说过的。”李叔孝一脸的笃定加骄傲。

“那他有说过想来我们老李家看看吗?”奶奶盯着孙子的眼睛。,“或者要求你去给他的父母拜年?”

“她,她说她们家太远了。”李叔孝心里发虚,声音没了底气。

“孩子啊,就像你刚才和你爹说的那样,何时成婚和谁结婚,其实都是你自己的事情,这辈子是裹得窝窝囊囊,还是舒舒坦坦,我们这些老家伙都代替不了你。”李老太太将日记本和照片放在了孙子的手里,一位深长的说道,“能让我孙子动了真情的人,我也是想见见的,如果你下次放假,他能和你一起回来,兴许你爹也能改变主意。”

李叔孝不知可否的,被奶奶送还了自己的父母。

临近开学,李叔孝飞也似的,回到了县城。他明白奶奶话中的含义,他也很想知道,王嫣然对自己,自己的父母,乃至整个老李家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李叔孝采取了和上个学期完全不同的态度,现在每当他和王嫣然独自相处时,他总会刻意的将话题引向自己的家庭。

王嫣然刚开始还会敷衍几句,随着时间推移,每当李叔孝聊起老李家时,王嫣然的脸上都会毫不掩饰的流露出鄙夷与厌恶。每当这个时候,李叔孝心中总会有个声音给他说,她是一个多么善解人意的女孩啊,她只是还没有见过老李家的人,不了解他们的好处罢了。

整个三年级下半学期,完全沉醉于热恋的李叔孝,从来没有理会也同样不理会自己的郑秀英。

大哥和大丫成婚了,但为了照顾依旧在读书的郑秀英,大哥和新嫂子决定依旧在县城打工陪读。这让郑秀英的心中产生了负罪感,学习成绩一直十分优异的她,暗暗决定要放弃考学,她不能让老母亲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于是郑秀英更加专注于去学习各项技能,一场忙碌的生活也渐渐填平了心中的缺憾。

今天的天气闷热异常,天边已隐隐响起滚滚雷声。刚拿到期末考试成绩的李叔孝,如约来到了绿叶葱茏的花圃中。

“我有一件事要和你说。”刚一见到了李叔孝,王嫣然便急忙开口,“我爸爸说,东北要变天了,或者说全国都要变天了,爸爸要送我们去日本,是下个星期的船票,我和爸爸说了我们的事,他同意让你一起去,你今天就收拾收拾东西和我去省城吧。”

“去日本?”对于王嫣然提出的要求,李叔孝大为吃惊,“我这堂堂中国好男儿,不仅要做卖国贼,还要跑到那贼窝子里去?我不去!”

“你不去?”王嫣然似乎也没有想到李叔孝会拒绝自己,冷哼了一声,“你是另有新欢,所以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吗?”

“嫣然,我一直都很想和你在一起。”见到王嫣然生气,李叔孝不得不缓下语气,“这么多年来,东北根本也就没有太平过,我们是中国人,怎么能跑到那鬼子的国家里,苟且偷生。依我看,不如你和我回乡下去,农村都是庄家汉,战火极少会牵扯到那里,我们家地多粮多,只要自己勤快些,照样能吃得饱,穿得暖。”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王嫣然像看疯子一般看着李叔孝,“要我去你们农村,和你一起种地?你脑子是怎么想的,我怎么会去过那样的日子?实在是太可笑了。”

王嫣然不经意的嘲讽,深深的刺伤了,李叔孝的心。猛然之间,他呼的回想起了,奶奶同他说的那些话。他现在才明白,奶奶话中那句为深刻的含义。

王嫣然退学了,而这个叫李叔孝的男生,则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