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问谢什么,那可就多了。且不说四年同窗你对我那么多的关照,毕业分配会上为我仗义执言,单说今天你专门来看我,我就该道声‘谢谢’了!咳,不多说了,都在酒里了,干!”
光伟心忖此时客套谦让反显矫情,不如坦然受之吧,于是哈哈一笑道:“算你小子有良心,看来我以往没白帮你,谁让我是大哥呢?!来,干!”
于是,两人一碰杯,脖子一仰‘咚、咚,咚、咚’麻溜干了这第三杯。
这开局头三杯下肚之后,两人都有消停一下的意思,魏强指着桌上的美味佳肴道:“咱也别光顾着喝酒!来来来,尝尝这‘状元楼’的风味,这几样可都是桐安远近闻名的……”
没等魏强说完,光伟便连连举筷,对着桌上的菜品一一品尝起来,边尝还边不住赞叹道:“嗯,不错,真的好吃,且各有特色,味道…唔,妙不可言呐,果然老字号,有名有实,下次还来!”
魏强听到光伟这末了一句不禁想笑,看来这菜还真对光伟胃口,这次没吃完,就想着下次了,忙接着光伟的话道:“下次归下次,这次先放开品尝,不够再加,保证让你尽兴!”
于是,这两位仁兄一边品着美味,聊着往事,一边你一杯我一杯地开怀畅饮。很快,六瓶啤酒便喝了个瓶底朝天,魏强当即吩咐服务员再来六瓶,可光伟却拦住道:“别老整啤酒了,喝得我老想上厕所,来点白的吧!”
“那就来瓶泸州老窖吧!”魏强对服务员吩咐道。
很快一瓶泸州老窖送了上来,服务员还很周到地将大号的啤酒杯换成小点的白酒杯。然而这小杯说小也不小,一杯没二两也足有一两五。光伟喝啤酒还行,但喝白酒就不咋样了,两杯下去就有点晕晕乎乎的,情绪也似乎变得更加亢奋。
“魏老弟,有句话我本…不想对你说的,不过,看你情…绪不错,说…说也无妨,”光伟也不知是舌头喝大了,还是在犹豫斟酌该不该说,总之吞吞吐吐道,“邵晓佳那…小子,毕业分配时果…然开了后门。你知道他后门是谁…吗?”
魏强一脸茫然道:“我哪知道是谁,不过我猜来头肯定不小。”
“一点…不错,”光伟稍顿了下,便道,“堂堂校党委组织部长,居然是…他大伯!”
魏强尽管早猜到如此,可当真听到这条信息时,还是不由得震惊了一下,不过旋即便对光伟问道:“你咋知道的?这可是邵晓佳打死都不会说的秘密哦,要不然我们也不会同窗四年,竟毫无所知,他居然还有这么一个‘牛掰’的大伯啊!”
“他越怕人知道,就越…说明问题呗!你问我怎…么知道的,这还不简单,我好歹也…是学生会领导…之一啊,真想打听点什么,那还能…打听不到?关键是我,还有其他…同学都为你不平啊!”光伟很有点愤愤然。
“哎,算了,谁让人家政治觉悟高,中学时就要求入党呢?现在他就算开后门,那也是开得‘名正言顺’啊!”魏强叹气道。
“你啊!你啊!你真是个书呆子!”光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怨怼情绪顿时溢于言表,“你不就是被黄书记叫到办公室谈了个话吗?哦,仅凭一份入党申请书就能说明邵晓佳是党员了?更重要的是,难道就邵晓佳一个人要求进步,别的同学就不要求进步的了?要知道咱班写入党申请书的可不是一个两个哦!这方面,你不清楚,我可一清二楚啊!还有,全校其他系什么情况姑且不论,单就我们系其他专业的班级,大学四年中每个班多少都有几个同学被发展入党的,怎么唯独我们班就没一个够格的呢?你难道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蹊跷吗?”也许是酒劲过去了,光伟这番话说得一点不打绊,而且既义正辞严,又慷慨激昂。
魏强有点吃惊地看着光伟,过了半晌才问道:“你意思是邵晓佳根本不是党员?”
光伟点头道:“没错,邵晓佳不仅不是党员,他甚至连预备党员都还不是,他是以入党积极分子的名义留校的。之所以弄出这么一副尴尬局面,那是因为邵晓佳的平时表现实在一般,有关领导担心,如果堂而皇之地发展邵晓佳入党,首先群众评议这关就过不去。当然,若想堵他人之口,系里亦可把班上其他几个表现好的入党积极分子统统吸收入党,顺带把邵晓佳也一并吸收进来,毕竟他入党申请提得早嘛!可那样一来,邵晓佳毕业时‘一枝独秀’的政治光环不也就不存在了吗?”
听到光伟一下曝出这么惊人的内幕,魏强简直有点目瞪口呆了。看来自己这个‘哑巴亏’吃得还真不小,不过魏强反过头来一想,纵然自己打一开始就知道所有这些内情,那又能怎样?如果把毕业分配看作是踏入社会前的一场人生竞技赛的话,那么以邵部长的身份地位,他可不是现场裁判员那么简单,他应该算是比赛规则的制定者!而面对如此恶劣的竞争态势,你有赢的可能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幸亏魏强适时认清了这一点,这才有了他在事发当时,以及后来都保持了相当的冷静和理智,并且还成功劝阻了身边一帮同学准备为他找校长论理的冲动。也许,魏强骨子里就不是一个好争强好胜之人,因为他从小所受的教育就不乏‘吃亏受累皆是福’,以及‘民不与官争,穷不和富斗’的理念。你或许会说这不就是一个弱者与小民的生存法则吗?不错,弱者也好,小民也罢,在遭遇强权时多半会选择忍气吞声,但换个角度看,很多成大器者不正巧于‘避锋芒而善忍耐’而最终成为人生大赢家的吗?
魏强想通了这些便以一副豁然之态对光伟道:“算了,算了,别生气了,我想得开,你也得想开点!况且,事已至此,木已成舟,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向前看才是明智之选!”
魏强本想劝光伟别再纠结此事,岂料光伟却执拗道:“人生在世,遇事过于较劲未必足取,但太过谦让,甚至胆小怕事更不足道。这事表面看也许正像你说的,‘木已成舟’,但却未必尘埃落定。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人会站出来,他不一定为自己,也不一定为某个个体去奔走呐喊,但他一定会为维护公平正义之原则而努力抗争。”
光伟这话说得让魏强大有坐立不安之感,同时也让魏强感觉他话里有话啊!
魏强的感觉没错,光伟的确还有一张重要底牌没向魏强透露,那就是以光伟领头的一帮同学临毕业离校前给滨江省委,以及滨江省高教厅都分别去了函,联名举报滨工大党委组织部长邵斌为使其侄子达到留校之目的,不惜破坏公平公正之原则,公然利用职权大开后门,有恃无恐地搞不正之风等一系列违规事实。
光伟没将这一重大举措告知魏强自然有他的考虑,而魏强对此也是相当一段时间被蒙在鼓里,以至于由此衍生出的一系列阴差阳错的故事情节不仅让魏强既大伤脑筋,又啼笑皆非,同时也让笔者感叹:这世界莫非还真是‘人生无常,机缘天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