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头之上,好像有几个人正在极力劝止李纲。
完颜宗弼连声冷哼,就这么个蠢蠢欲动的文人怎配率军,宋军所说的那个岳统制直到此时一声未吱,不露面,难道他没在上边。
他往左侧看了看,那些攀崖勇士口中衔刀,趴伏于几处嶙峋的巨石之下,离顶部只剩几步远了。
但上边异常安静。
攀登者静伏不动,伺机再接近。
时间紧迫,不容一刻迟延,如果那个大小眼统制不在这里,去了哪里?
这个念头令四太子有点心慌,天都快黑了,建康方向只见浓烟不见人,他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他大声道,“本王看她们两人姿色平平,要比那个郓府的朱凤英①差了好大一截子,料想赵构在他爹面前也没什么地位,他爹大概不知道还有赵构这个儿子吧,连王妃、妾室都不给他娶个好一点的,哈哈哈哈……”
上边没动静。
完颜宗弼道,“但本王欣赏她们还有些骨气,便与二王兄要了她们两个,谁都不许动!都给本王留着!我本想捉了赵构捆丢在她们两个面前,想看看她们没话可说的样子,本王要她们死心踏地,她们不绝望是不会臣服的……也罢!本王没捉到赵构,也不能再耽误了享用她们,回去后立刻圆她们的房!!哈哈哈哈……”
笑罢,悄悄摘弓,上了一支箭。
耳听上边又是一阵骚动,有个瘦老头儿“噌”的一下从堑壕内蹿出半个身子来,手里还挥着把刀,完颜宗弼一箭往上射过去!
……
江北,扬州地面金军云集,那些从庐州②、泰州、楚州赶来接应四太子的人马最先到达,在扬州一带每一个村、镇、坝、圩大规模征集各类船只。
数万人马扎了堆儿乌洋乌洋的,就等船过江,可真没有多少,船都在江南呢。
再北边,分散于黄河以南各地的金军,正在淮河北岸汇集,找船,运人运马,过了淮河去长江边。
若非因为四太子被困,这些人都到汴梁了,没关系,有人还从没去过江南呢。
听说老国相的儿子——国相元帅完颜宗翰在燕京也坐不住了③,四太子要是折在建康宗翰都受不了,此时完颜宗翰正在召集各部,南来救援。
倔犟而旺盛的斗志弥漫在每一支队伍之中,还掺杂着再一次收获的希冀。
黄天荡,韩世忠不得不将他的战船分作两下,一部分抵御金军过江,一部分阻止黄天荡里的人溜出来。
长江浩荡东流,一望无沿,青灰色的江水看着平静,但静水流深。暗流翻涌。
江面上,罡风猛烈,传递着长江两岸愈发浓重起来的杀气。
“诸位来看看吧,这风好的很!于我最为有利!”
部将问道,“韩将军,我们这些船够用吗?”
韩世忠道,“不大够!放心吧,本帅早已派人往上游送信去了,我知道孔彦舟打散了钟相叛匪,在洞庭湖缴获了不少的大船,比我们这些还要好用哩,”
“好在哪里?”
“我这些船除了用帆还须划桨,但他那个不用桨,全都是脚踏的!”
送走了诸将,韩世忠和夫人梁红玉对视,眼睛里很有些无奈。
这一夜,风稍止,宋军戒意如城。
江面上起了大雾,举目不见人,黄天荡里又有金军上百艘小船出荡,趁着浓雾想要突破围困。
韩世忠指挥水军奋力相阻,夜里箭也不便瞄准,只要梁红玉在杆斗上有指示,或是听着江面上哪里有金军鼓噪,便移船一头撞过去。
江北岸像是要呼应,先期得到船只的金军等不及后面,也等不及征集到更多的船只,此时正乘夜渡江,韩世忠连忙分军去迎击,“务必砸烂他们的船!”
十几艘大船乘着夜雾,往北边疾驶而去。
宋军的大船上设有拍竿,从上到下的抡下来,敌人的小船根本禁不住,有的敌船一下子便被拍散了骨架,人和船板顺江而下。
还有长竿的铁头挠钩,数十个小校只要将铁钩子搭住了敌船船帮,便合力狠拽,直到拉翻了为止,落水的金军不计其数
都顾不上管他们了,自生自灭吧。
清晨,将两方面的金军都打退时,江上的雾才有些薄了,韩世忠听到将校们在大船上欢呼,“韩将军果然没骗我们,我们援军来了!”
韩世忠不信,哪儿来的援军。
那是他为了稳定军心才随口一说的,韩世忠连忙与梁红玉出舱察看,上游方向连个船毛都没有。
但长江的下游隐隐绰绰出现了好几点帆影,看那个架势,船还不算小。
有人道,“不对啊,韩将军,船该从上游来!”
韩世忠:“是金军的船!快快击鼓传令,都打起精神来迎敌!”
很快,下游上开上来七八艘大船,桅杆上张着大宋的旗帜,还有两船女兵。
韩世忠连忙吩咐搭了跳板,将来船的主将接到这边来。
他兴奋地问道,“多谢舅爷亲自率军来援,韩某真快顶不住了!”
韦渊道,“正是啊,陛下是什么人物,早不来晚不来,就是等到这个时候才发的令,韦某一摸进入江口,便看到水里漂着不少的金军,死死抱住破船板不敢撒手,是不是刚刚经过了一场激战?”
“可不嘛!”韩世忠道,“整整一夜都没消停了。”
韦渊道,“那么韦某赶在陛下和吴娘子的后头了!陛下和吴婉仪呢?”
韩世忠,“什么?陛下和吴婉仪也来了?在哪儿?”
韦渊急了,“我正问你呢,韩承宣!!”
……
在完颜宗弼弓弦儿响起来的那一刹那,钟目一个虎扑,钟卯在底下一个扫堂腿将李纲放倒,老头子刚刚砸倒在钟卯的身上,一支利箭贴着堑壕的上沿儿飞过去了。
钟卯在底下咧着嘴道,“相爷,要冲也得我冲,你看看多险。”
只听着将军岭下,呐喊之声又盛,金军拥挤着又冲了上来。
这次,狭窄的河岸上投入的人更多,来势比石堆憋涨起来的河水还要湍急。
完颜宗弼同时对河右岸的宋垒发起了攻击,右岸地势平坦,能投入的人更多。
李纲居高临下看着对岸,把心都揪紧了。
右岸的石壕中,两千多宋军不停射出密集的箭支来,金军人马在石垒前纷纷扑跌,后边的人踏着同伴的尸体还在往上冲。
右岸一失,宋军的防线可就成瘸腿的了。
“杀啊!四殿下说建康的人马眨眼就到了!”
河心里,有敢死队乘船向前,盾牌也不用,冒死跳上去撬、搬河中的积石,又一块大石压着水,缓缓滚到深处去了。
将军岭的崖顶,宋军直起身子往河心里推动大石,有人被底下射上来的箭毫不留情的射倒,再有人立刻补上去,李纲很久没见过打仗这么不要命的了。
又一块大石隆隆地滚动着坠落下去,河心里浪花飞溅,宋军欢呼。
秦淮河只在崖底下这一小段河面是最窄的,也是唯一可以从崖顶上投下大石阻塞起来的河段。
金军只要过了这一处,便可直面长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