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小宋腾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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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太不吉利了

她觉着九哥真的很难琢磨,自从上次出海归来,九哥的每一项举动都出乎她的意料,刚才他在针房里突然称自己“吴皇后”,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

而王妟在恭喜她的时候,他却一句话又不跟了。

邢秉懿的身份到现在为止还是康王妃,赵构并未晋封邢秉懿做皇后,但连一个小孩子都脱口称她是“邢皇后”,而自己在他们这些人的心幕中只是“吴婉仪”。

但九哥在针房里怎么不假思索便称她是“吴皇后”呢?

难道九哥早就窥透了她的心思,只是为了安慰自己的?

或者只因为他是皇帝,不便当面否定一个少年的口不择言,才将她搬出来?

如果这次真的将邢秉懿从韩州接回来,大宋的后宫中又怎么能出现两个皇后呢,这不都乱套了。

她凭栏站于船头,明知脚前不远便是海面,但是因为看不清楚,黑黝黝的,才更令人有一种凌空的悬危感。

吴芍药紧紧地抓住船头的栏杆,感觉身子有一点虚脱,她被赵构一句“吴皇后”搅得心意烦乱,大宋朝有过十五岁的皇后么?

如果将邢秉懿救回来,朝堂上那些讲究伦常和规矩的臣子们又是什么态度?

吴芍药只是个婉仪,只是皇帝的妾,连妃都不是,与皇后的位份差着就更远了,她根本比不过一个明媒正娶的康王妃。

如果邢秉懿真能历尽了苦难归来,那些大臣们更支持谁呢?如果臣子们异口同声都支持邢秉懿的话,身为皇帝的九哥从道义上又能怎么抉择?

心烦意乱。

世上竟然有这样的难事叫她赶上了,模棱两可,难于判断,远不如黑暗天空中的北斗星清楚。

其实在她向王妟悄悄许愿的时候,已经暴露了内心中的愿望,现在看有点小女子的浅薄了。吴芍药也知道了王妟的愿望,不然王妟不会在舱外专门来恭喜她。

皇帝那句“吴皇后”是刻在石头上的浅浅的字迹,本来就有些肤浅,上面还浮盖着一层细沙,王妟专门去吹了一口气,想让字迹更清晰。

但九哥你怎么不马上确认一句呢?

赵构不知什么时候放开了她的手,现在吴芍药两只手都抓在船栏上,茫然地望着远方,察觉到有两条胳膊从身后插进来,环扣在她的腰上。

吴芍药脸有些烫,大胆地松开双手,头靠在皇帝宽阔的胸膛上,她有一股冲动,想和皇帝说一说对王妟许过的愿,让九哥现在就答应也给这些侍卫队长们一个名份。

又觉着此时说这些不妥当,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有心直接问一句,确认一下他那句“吴皇后”是不是真的,那就更加不妥当,此刻不多想一想韩州救人的事,怎么能紧张自己的事呢。

竟然说什么都不合适!

脚下的船板微微的随浪起伏,有点要飞起来的意思。

吴芍药闭起眼睛,将两臂张开来,像鸟儿展翅,很自然,原来有的时候不说话才是最妥当的。

但赵构在她身后有点慌忙地松开手,将她两只胳膊一起压下来,再重新环住,在她耳边道,“娘子你可不要飞。”

吴芍药涩声问,“陛下,你不想让臣妾飞走吗?”

身后,有个沉稳浑厚的声音说,“你可不能在船头上飞,太不吉利了!”

“臣妾不想飞,”黑暗之中,吴芍药忍不住流泪了,即便赵构不揽住她的手她也不想擦,“臣妾只想永远和陛下在一起。”

赵构摸到了吴芍药的一只手,勾住了她的一根指头,在她耳边低声道,“那就拉个勾吧,娘子可不要有戏言。”

吴芍药放心地将身子倚在赵构的身上,听船头在海面劈出的水浪声音,她想对九哥说一说韩州那两位皇帝的事情,提醒九哥救他们回来以后可能面临的麻烦,觉着说这个也不合适。

如果三位皇帝齐聚临安,那就比两位皇后到了一起更令人闹心。

赵构不易察觉的叹了口气,自语道,“世间事难以两全,朕今日才体会到了,机会和时机完全是两码事……幸好朕还有娘子在身边。”

吴芍药立刻就听出了赵构意思,眼下去韩州机会千载难逢,但时机却尚显着早了一些。

如果不是靖康之难,以九哥在皇族中的地位不可能坐上皇位,在明州危难的时候连皇帝的卫队都出现过哗变,何况他此时对朝中那些臣子们的掌控?

可是等到九哥完全掌控了朝政,去韩州救人的机会却又没有了。

她仰起脸道,“在这样的时机之下,陛下的冒险和抉择才更让臣妾钦佩。”

赵构哈哈一笑,笑声中再也听不到那丝惆怅,环住她的双臂也加了力道,“希望娘子不是在恭维朕!”

“我怎么会?”她委屈地回答。

身后传来几名女侍卫的轻笑,吴娘子稍微地挣了挣,见九哥的两只手没有离开的意思,便作罢,抬手握住了船栏。

“朕的所行所为要首先像一位人君,以后的事全是后话了!”赵构又压低了语调儿对她道:

“朕要去韩州!如果将来真的做不成皇帝了,朕知道福州隔着海还有一处好地方呢,便拉着娘子和邢秉懿去那里种地!射猎!”

吴芍药竟然又不便接话了。

如果她说,“臣妾相信陛下的胆识,陛下注定会是大宋的皇帝”,那岂不表示吴芍药只看重了这个帝位?如果她只是含混地“嗯”一下,那岂非表示她也不确定九哥在父兄面前的竟争力了?如果不“嗯”这一下,九哥会不会误解她不想去种地、是个只看重权势的女子?

奴家本无这么复杂,奈何将我放到这么复杂的局面里来!吴芍药忽来一阵委屈,她忍住肩膀的耸动,不然连这也是让种地吓得!

吴芍药在皇帝的怀里转过身来,与他面对面站着,脸上是亮晶晶的泪光,她脱口道,“陛下,奴家此生不论随陛下做什么都可以,只是不想飞。”

赵构看到了,拿手轻轻地替她擦,“娘子看你说的,只要是凤凰都会飞翔的,怎么能不让飞呢!但你不能在船头上飞。”

吴芍药真不知道这是什么典故,喃喃着问,“陛下……我是凤凰吗?”

“当然,娘子就是朕的凤凰!君无戏言嘛。”

吴芍药一阵冲动,趁着黑暗也把手伸出去环在皇帝的腰间,但舱门处一阵脚步声,连王妟她们几个都转过身看舱口。

船师带着他徒弟出来,原来是要跑更测航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