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
随着那玄妙且空幻的音乐愈发清晰与响亮,顾斐忽然听见了有脚步声和着那乐声自自己身后响起,而在这一霎时,他又一次感觉到了浓烈的杀气、并准确地捕捉到了那满是杀意的激烈情感的来源。
对自己怀有恶意的人正站在自己身后……听着那与音乐声混为一体也渐行渐近的脚步声,青年人浑身一颤,一想到周围这些会令那只妖怪感到害怕的音乐声大约也是那个人奏出的、这些声音估计并不简单、也许是某种妖怪的攻击手段,他便记起了不久前系统所告知予他的那些“妖怪习性”中的一条:
【有些妖怪喜好吞食有生气的、或是陷入极度恐慌之中的活人,而被它盯上的活人恼火或恐惧的时候,即为击败它、亦或是从它手中逃脱的最佳时机。
但是,若它制造出的幻境无法惹怒它的猎物、或无法让它的猎物感到害怕,它就会心生挫败感,对自身能力产生怀疑的它会因自卑而将猎物撕碎。】
“……”
哦。
顾斐自知现在的自己已被这古怪又诡异的乐声“包围”,无论往哪里跑好似都离不开这由音乐所构建而成的“包围圈”,“肩头火”所感知到的杀意也越来越强烈,于是他觉得,尽管不能确定身后的来者是不是妖怪,但为了不被可能存在的“吃不到心仪食物而感到愤怒”的妖怪撕成碎片,自己或许、应该表现出一些惊慌失措。
“哒。”
与音乐声一同前移的脚步声在短短数秒内已来至了他身后、站在了离他大概只有四五步远的地方,且还在不断前进着,乐声越来越响,让他有了一种对方就在自己耳边吹奏音乐的错觉。
对此,他没有回头,只是抿了抿嘴、作出了一些恐慌的人应作出的动作:
心中的“慌乱”令他“差一点失手”、“险些”让他袖中揣着的护身符与由“空白水墨画”所揉制的纸团落到地上,好在他“反应够快”、动作迅速地握紧了那枚即将从他袖口滑落的护身符,没让这两件东西真掉落在地、省的事后还需花费心思在‘将它们重新捡回来’的这一个小小的举动之上。
如青年人所期盼的那般,他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略有一顿,音乐声也磕绊了一下,似乎他身后的妖怪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对自身的能力也颇为自满——就像系统先前告诉他的那样,这是妖怪因得意而白送给猎物的逃命机会!
面对这一绝妙的机会,他并未犹豫,亦没浪费时间去做更深层次的思考、去猜测身后的危险源究竟想做什么,仅当机立断,立即借用着自己另一个“金手指”的力量,化作了点点灵力、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
“呜——”
缥缈虚妄的乐声在顾斐看起来像是消失一般“转移”走后,仍连绵不绝。
在这条无人经过也无人停留的冷清小径之中,看着青年人的身影完全消散,乐声的演奏者默然在此浮现出了身形。
那是一个外貌清秀、亦长着一副叫人欣赏而赞叹不已的面貌的青年男子,他有一对呈现出淡金色的、奇怪的眸子。
在用这对非人的瞳眸环视了无人的小径一圈后,这一青年男子动作缓慢地将手中的东西搭在嘴边,空灵的乐声亦随着他的动作、悠然响起。
那声音继而好似拥有了实体,变作了一道道透明且纤细的丝线、向着各个方向蔓延开来。
—
—
临界村,村长家大宅外
临界村村长的住所仍和百年之前一样,建在村子的最边缘、远离热闹的人群的“郊外”;这里同样也是这座位于天山山脚下的村子距离天山最近的地方,虽说在现实中,临界村离天山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就和村子本身一样,这块居住着临界村村长的土地离天山距离也并不算“太近”,但不受限制地发展了一百多年的天山灵气已有了跨过大范围地区的能力,灵力的充沛与输送灵力的能力之大也可让其无需对空间上的距离太过上心——天山之上的灵气太过丰富、这些灵力又不能好好地、老老实实地待在山上,就全部都往一个劲地山下冲去了。
于是这些零零碎碎的灵力就这样涌入了山下的村落中、也让这座村子不知不觉间长成为了一个灵力充沛的、因而令人向往的好地方。
只可惜百年后的临界村已非彼时的临界村,妖怪们在此建立的结界以及临界村结界自身的加强,让那些想要进入临界村这一极好的“修炼圣地”的人望而却步。
此刻,村长大宅外的空气中那些本来零零散散的、向四面八方散逸漂动的灵力似是突然受到了某种外力的影响,它们全都集聚在了一起,一个人影随即从这些灵力之中勾勒出来、站至了这座宅邸的大门前。
顾斐茫然地睁开眼睛,瞅着眼前的这扇大门,在他困惑着自己跑去了临界村中的什么地方时,脑海中突然有一些片段闪过,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将这里是“临界村村长家”的事情告诉了他。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毫不怀疑就接受了脑中那声音的说法,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跑来这里,亦觉得自己的能力可能是受到了某些东西的影响,因为他在夏满的记忆中只找见了夏家人对临界村村长的各种嫌弃,根本找不到一处与临界村村长的住址有关的地方。
他能理解作为临界村常驻居民的夏满却不知村长家在哪里的原因——尽管临界村村长默许了夏家多年来做的那些可能会引来神明愤怒、导致临界村毁灭的祭祀举措,但夏家和村长家的关系明显差到了极点,所以,“两家虽同在一个村子中,平常却没有一点儿往来”一事,是可以推断或想象出的。
——这也导致夏家的大少竟对自己村子的村长毫无印象,他都不曾与那村长见过面。
只能靠熟知临界村内环境的夏满的记忆在临界村中“瞬移”的我,居然会移到这个夏满从未来过的地方,这不是受到了别的因素干扰,还能有什么原因么?……青年人默默在心中自言了一句,而后将视线从村长家大门上移开,再抬起头盯着整座宅邸看了好一会儿。
末了,他好似是想明白了什么,像是听天由命般垂下了头。
他知道了,自己之所以会来到这儿,果真是因为他被村长家中的某一样东西“吸引”了,就像他之所以会抢走了夏满的身份、潜入夏家一样,在刚才,面前的这座宅邸给他带来了与夏家大宅相似的感觉。
在临界村村长的家中,定是也存在有和那枚护身符、那张空白的画作类似的东西,根据系统的说辞,那是他“恢复记忆”的契机,而那些事物上寄存着的他人情感,似乎能引起他的共情。
他对留下那些事物和在事物上寄托情感、甚至是用情感制造了幻境的人很是好奇,即使系统和他说“现阶段搜索不到相关的内容”,直觉也告诉了他,他与那个人的关系匪浅。
因而怀着“我必须拿到那些东西”和“来都来了”的莫名想法,他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虚化身形,直接瞬移去了村长的大宅内部。
会让他作出这样决定的,除了夏满记忆中夏家家主有因对村长“不够谨慎”而产生过不屑之感外,还有他对先前的音乐声、再加上对那对他充满了杀意的奏乐者的忌惮——在动用能力“瞬移”的过程中,他有用余光瞥见那给他带来了强烈危机感的来者的“模样”,而就这一眼,让他对自己方才毫不耽搁的逃离感到了万分庆幸。
——实际上,他未能看清来人的面孔,在对方身上,他只看见了层层重叠的、耀眼夺目并无比灿烂的光芒。
那只“妖怪”就好似能驱逐一切暗影的太阳一样,他只是用余光瞟了一眼,就感觉自己遭到了猛烈的强光照射、受到了炽热的烈火灼烧。
深居黑暗也习惯于黑暗中的他,毕竟忍受不了太阳的光芒,那亮光刺痛了他的眼,那温度似是要将他罪恶的灵魂焚烧殆尽。
—
让顾斐有些意外的是,临界村村长的家中十分冷清,那么大的一座宅子中,就招待客人的那间屋里搭了张桌子、摆了个色泽枯黄的稻草蒲团,其余的所有屋子都保持着它最原始的模样,甚至连最基础的装潢都没有。
他瞅着摆放在客室中央的蒲团看了半晌,又举头环顾四周,在注意到不远处墙壁上有什么东西拆卸过的痕迹后,才隐约意识到了些事情。
村长的家里不见村长,不仅如此,这座宅子中空无一人,人早就搬走了。
青年人思索着,觉得临界村的村长可能是察觉到了什么,于是抛下了本应与祖祖辈辈们共同守护的和平,提前带着自己的家眷离开了这儿;或者,也有可能是夏家最近的动作让这位村长心里不安,担心夏家会“走极端一路走到底”的他心中忐忑,并怀疑夏家要利用夏家二少的病情做文章,就在处理好了一切事物、把自己的家眷安排走了后,带着“必死的决心”跑去掺和“治疗夏淼”的那场骗局了。
再或者,依照夏满的记忆中的内容来看,夏家家主已有许多年未回临界村了,夏满又对临界村村长陌生得很……
“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了吧?”
很早以前、不知是多久以前,村长一家就都搬走了,在此处留下了一座空宅,似是在等待着某一人的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