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反派遇上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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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68.十年

“大纲……”

顾斐好像完全没想过施先生会这么说,惊愕之余,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投向施先生的目光有所凝固。

他这个状态很不对劲,惹得离他较近、能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神情变化的施贾仁金眸中的关切之意更深,竹妖歪了歪头,想张口说些什么,却又摸不清“先生”的想法。

好在顾斐没过几秒就恢复了正常,他微微挑起嘴角,抬起手示意施贾仁将视线移开:“行吧,过一会儿我就去问问它,嗯,你在场应该没有关系吧?”

施先生干笑了一声,似是没发觉眼前人有什么异样:“我待会儿会去看看主角怎么样了,等到我离开后,你再去联系它……额,你知道,看着‘自己’自言自语还摆出一副骂街的表情还是很难受的。”

“谁骂街了。”顾斐好笑地瞪了施先生一眼,转而抬手扶了扶额,作出一副恍然大悟又赞同的样子,“不过我也认为它不会给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他说,“那所谓的‘大纲’上可能啥都没有。”

系统能做的事情很少,能给出的提示和信息亦是少得可怜,想来施先生在给出提议后就意识到了系统的不可靠,他担心《仙界创世录》的大纲上没什么实质性内容、或是吴峥写书前根本就没立大纲,所以才在顾斐问之前“好心”地提前劝慰了一句。

施先生微微颔首:“不用太着急,也不必强求,‘童邢’和剧情以外的一系列偏差不是你需要去担心的东西,你……”

顾斐嗤笑出声:“我很快就与这一切都无关了,只是在‘交换’和‘抓住奇迹’之前,我还想帮‘自己’做些事。”

他又半阖上眼睑,似是没心没肺般补充道:“毕竟施先生你只是一个普通人,而有很多事,都是没有修为的凡人做不到的。”

他话音刚落,施先生便立即抬起头、认真地看了坐在床榻上的“自己”一眼。他似是觉得顾斐话中有话,想要从对方半睁半闭的两眼中读出些什么来,可“自己”总是了解自己的,顾斐很好地收敛起了情绪,让凝视着眼前人的施先生什么事都看不出。

“……其实,我也可以做‘祭品’的。”良久,施先生抿了抿嘴道,“以命换命交给我去做,你留下来陪她。”他放缓了语气,声音低柔,这般说道,“只要她能复活、只要你保证能让她过上平静安详且无忧无虑的生活,我不会有任何怨言。”

“因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稍有停顿后,他依然很认真地看着顾斐,说的也尽是由衷之言:“我们两人只用留下一个就可以了,对,无论是谁都可以。”

顾斐在施先生情绪发生变化时便安静了下来,他沉默地听着对方的说辞,又稍微分神,用半睁的眼睛扫了眼身边表情淡定、实则困惑的施贾仁。

竹妖在听到“施先生想自愿充当祭品”时,金色的眸子便立即变得犀利起来,只不过它不太能理解说话者没头没尾的话语,又觉得自己没资格对“先生”的事指手画脚,所以只是睁着金色双眸木然地看着,没有做出其他的动作。

“……不行。”而在听到施先生用上了“妥协”的语气后,顾斐斩钉截铁打断了对方的话,如是道,他从没有表情的竹妖身上收回了目光,同时也收起了挂在嘴边的笑意。

他清楚施先生的意思,在施先生将“连接异世”和“保存灵魂”的阵图符文交给他时,两人就商量过往后计划该如何执行——那个计划简单来说,就是是用现成的祭坛启动连接异世的阵图,将濒死的顾霜的灵魂拖入这个书中世界,再把那灵魂封存在特制的符咒里——顾斐将派去总坛“救人”的分神收回前,他的分神就已在印长明的帮助下,亲自“杀死了”顾霜。

这以后,只需待到“仙门大会”结束、时机成熟,从山神脚总坛那里顺来的“复活”阵图就有它的用武之地了。

“复活”的要点是“祭品”和“以命换命”。顾斐和施先生,两人都是自杀而不懂得“生命诚可贵”的人,施先生会这么说,是因为他觉得顾斐或许舍不下复活后的顾霜——他们都想看着顾霜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平平安安地过完一辈子,不求荣华富贵、不求灿烂辉煌。

看到施先生闭上了嘴又瞅向自己,顾斐先是对对方的“谦让”、或是说“忍痛割爱”表达了感谢,又对其摇了摇头:“不。”他重复道,“我说过了,普通人有很多事情都无法做到,至少你做不到不受干扰地启动阵图,也做不到代替‘顾斐’去死。”

“只有‘顾斐’死去,任务才算完成,待到那时,我能拿到那条可以换给霜儿的命,系统也能知道所有的真相,了却自身执念后的它只能接受泯灭的结局,它不会妨碍我们,也不会再烦我了。”

“而且……普通人陪伴在普通人身边比较好吧?”——说这句话时顾斐合上了双目,他的声音较为低迷,话到一半时也加上了一些不太确定的、迟疑的语气。

因为他想起了自己在不久前也只是个凡人而已,现在说这些,就像是在与施先生抱怨着自己的不甘一般。

幸而双方都能互相理解,施先生没再说什么,他站在屋子里,安静地听顾斐再次讲述起自己在施贾仁的记忆中看到的事情。

这次顾斐提起了“张小道长的重生”——那不仅是“在一个世界死去后、又在另一个世界复活”,不止有“已毁世界”和“新生世界”之间在空间上永远无法消去的隔阂,还有时间上的问题。

施先生听到顾斐说“张小道长‘重生’去了几百年前的世界”后,似是有了同病相怜之感地的发了会儿呆,好像在想心事。

等到顾斐把自己所有看到的、听到的事情都“分享”出来,屋内又陷入了长达十几秒亦或是几分钟的宁静之中后,施先生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他随后便转身朝屋子的门边走去,看起来是打算离开、好留给顾斐与系统联络的空间。

但在推门并走出门之前,他却脚步一顿,又回过头来,再深深看了屋内的人一眼。

“你瞒着我一些事。”施先生琢磨着自己的用辞,并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用眼神道,“但我纵使好奇,也不会过问,嗯,我们虽是一人,却仍有希望对方并不知情的秘密。”

坐在床榻上、闭着眼睛好似要睡着了般的顾斐,借着和施贾仁共享的“记忆”,也相当于共享的“感官”,“看到了”施先生复杂的目光,对此,他报之以微笑。

“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秘密。”他说,“不过信任在我们这里是对等的,‘我’哟。”

“……”

这句话很奇怪,可施先生听了顾斐这句不明意义的话后,就好像得到了什么保证一般,不觉挑起了嘴角。

他没有转身,却摊开双手、又张开双臂,做出一副坦坦荡荡、毫无亏心事的人的模样来:

“是了。”他说,实话实说道,“其实我的确有事没和你说,因为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至少,我觉得我那些年就是在单纯浪费时间。”

“嗯……”借着施贾仁的眼睛,看见了施先生坦然自若的模样的顾斐微微侧头,像是对这个“秘密”饶有兴致:“你重生成了哪一年的人?”他问,“应该不是一年前,那么是十年,还是一百年?”

“十年前。”施先生不假思索,立马回答道,而说出来了时间后,他则突然明白了床榻上的人对这件事感兴趣的点在何处,险些笑出了声:

“也是。”他道,“搁在平常,这简直难以想象——我居然比我‘自己’大了十岁,但是金色的水让我不老不死,所以我们看上去仍是同样的年纪。”

施先生在“承认”自己已与顾斐有了十年的年龄差后,也不急着离开小屋了,他就这样站在小屋门口,和顾斐简略地说了些自己十年来的“经历”。

十年前,他在这座位于清源山山脚却受人忽视、甚至无人注意的无名小村中醒来,那时候,整个村子好像也才刚刚苏醒一般,村中尽是对这个世界懵懂又无知的村民。

事实上,这座村子也的确是一个新生村落,它可以说是为施先生而诞生的,因为施先生失去了“顾斐”的外壳,世界便自动补正,从施先生的记忆中“复制”出了一个“谢仙村”,并在那之后为谢仙村制造了“历史”、即在茫茫历史中,制造出了谢仙村存在的痕迹。

“谢仙村”与“谢仙村村民”在世界的调整下逐渐融入了这个书中世界里,人们的脑中多出了有关谢仙村过去的记忆,世界自动补全了谢仙村的历史,并设计出了一个“山神脚”来,让这座山下小村在未来的某一天、能步入外界修士的视野中。

那或许是世界给他这个“穿越者”的恩赐,亦或是已经消失的系统曾承诺予他这个“闯关者”的奖励,施先生在这座因他而生的村落中过着轻松且愉快的生活。在村民们眼中,他是一个突然到来又选择在此长久停留的外来者,却和其他外来者不一样——可二者间究竟哪里不同,村人却无法说清。

潜意识或是直觉都并非可靠的理由——他们又不知这是他们所处在的这个世界在“搞鬼”,书中的角色平静地生活在书中世界里,尽管谁也说不清哪个世界是真。

但在几年前,平静的生活被“寻宝事件”与“山神脚”的残党给打破了。

不知有什么人向外界传出了“清源山山脚小村藏有魔教秘宝”的谣言,也不知从哪一年起,时常会有寻宝者“闻名”溜进村里,他们会绞尽脑汁地试图启动村末祭坛上的阵图,还会自以为“高明”地绑走无辜的村里人,在“山神脚”余党的掺和和怂恿下,这些贪图珍宝的人会自以为“没被发现”地将村人血祭。

小村中本就没多少村民,村民们的失踪让人心惶惶。为保护村人也是为保护自己,施先生就在祭坛旁刻了符咒,却不料,他高估了狂信徒们的能力也低估了他们的耐心,狂信徒们为复活神明做出了种种献祭行动,作为谢仙村中一个并不普通的村民,他很快也被抓进了山神脚总坛。

他在那里遇见了印长明,在印长明口中,他得知了谢仙村外的世界如何,也意识到了时间的失调。

“这十年来,除了成功给谢仙村改名、和写出了那副话本外,我也没做什么有意义的事。”简单回想着过去经历的施先生抬手捏了捏鼻尖,如此感慨道,“从印长明那里得知清源山又要派弟子下山历练时,我就想过要离开谢仙村而跑去位于山另一面的小城,赶在剧情开始前拿到那些珍宝。可惜我被狂信徒们关在了总坛里,印长明又不打算执行一介正道修士的责任,没想过要救人于水火之中。”

说话间,他瞥了坐在床榻上的人一眼,对方和他有了同样的想法,也顺利地赶在沈钰之前,拿走了所有的创世神遗物。

“十年的经历很难一下说清啊。”顾斐一边听施先生讲故事,一边咧嘴笑道。

在施先生闲聊般讲述起近几年自己具体做过的事后,顾斐不觉也走了神,他歪着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片刻之后,他就好像灵光乍现一般,突然抬手拍了下身下的木板床。

“?!”施先生一惊,险些直接踹开身边的屋门而窜出去,“怎,怎么了?”

“嘿,我们也试试记忆共享吧。”

他看见屋内的人眯起眼睛,双手握拳,好像对即将到来,不,是即将要做的事情有着浓厚的兴趣。“有些事不能明面上说,不是么?”顾斐朝门口的“自己”勾了勾手指,“记忆共享”只要使用合理,便没有什么弊端。

而这同样也是一种展示彼此间信任的方式,因为共享记忆之后,两人之间就不会、也不可能存在任何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