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猛然有些太肃静,申时行不由得干咳了一声。
“皇上,能解决宗藩问题固然是万分之喜,可银行依然开不起来。”
朱翊钧明白他的意思,就是说宗藩的问题确实是从上到下的心病,但还是没有到阻塞血管的地步,大动脉中的血液依然在滚烫热流,根本问题就是文官集团的利益问题。
“申阁老,朕着脑袋有点记不清了,你一年的俸禄几何?”
申时行抬起眼皮看了朱翊钧一眼,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冒失了,低着头躬身说道:“回皇上,老陈年俸864石。”
非常的准确,“阁老记得到时清晰。”
他倒也诚实:“皇上,臣本一家之主,臣不敢不知。”
朱翊钧明白他的意思,你无非说的是你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子人全部靠着你这么俸禄活着,你不得不精打细算。看看我们的阁老说的话,当朝一品大员尚且要为了这点俸禄精打细算,那我们的九品县官还能不能活着了。
有大明一朝,工资可以说千百年来最低的了,拿正九品来说,除了从九品,就是不入流,按官阶来说倒数第二,所任职位如校书、侍书、国子监学正。部检校、鸿胪寺署丞,当然这些都比较生涩,最直接的县主薄,县主薄相当于一县的办公室主任,重要性不言而喻。
那么对应的正九品主薄所给的工资是每月5.5石,也就是说一个月2750元,这个是高估的数字,一般来说介于2000元-2500元之间更为妥当,同志们一个县办公室主任工资才两千五百元,你说工资高吗?其实也不低了,高吗,相对来讲也不高,那为啥说工资低了呢。
主要原因如下,如果他只是一个人生活,那么吃喝玩乐怎么都是够的,可人总得取妻吧,一个媳妇够不够,答案是肯定不够的至少得有一到两个妾吧,你不能指望妻妾自己干活,那么就需要保姆了。一个保姆肯定不够的,洗衣服,做饭,收拾屋子的总该要有一个,这么多女人没有男人肯定是不行的,要有管家,要有护院,要有随从,好一个主薄一大家子不算孩子十几口子人了,两千五百够不够,肯定是不够了,那怎么办?答案呼之欲出。
反过头在来看,亲王年俸一万石,一品大员一年还不到一千石,十分之一都不到,相对来说太低了,那么解决宗藩的问题,恰恰是解决大臣俸禄问题,在一增一减之间达到相对平衡,从而多了一个银行,一个下蛋公鸡,攻击中的战斗机。何乐而不为。
“阁老的俸禄太低了。“朱翊钧不住地摇头,他是真理解为官大臣的难处,所以他便大声的嚷道:”涨俸,涨五倍俸。”
四位阁老终于倒吸了一口凉气,皇上豪气冲天,而许国再也不淡定的对着申时行说:“申阁老,马上找太医吧。”
朱翊钧倒是听的真切。“许阁老,朕可没疯。”
许国老脸一红,不好意思的低着头。
申时行明白皇上的意思了,单纯的涨俸还是不能解决根本问题,相对于现有的利益,五倍的俸禄可以忽略不计,不值一提。
看着申时行的不以为意,朱翊钧当然明白。
“申阁老是不是认为这还远远不够?”
申时行没说话,王锡爵却又开口了,这个问题是他先问的,自然还是要他继续“皇上,老臣以为是不够的。”
好,贪得无厌,真是好的很,这帮家伙真是咬住青山不放松,没有大招还治不了你们了。
“既然如此,那就准许他们参股好了。”
任谁也没想到,这么大的肥肉皇上说吐口就吐口,还以为他要独吞呢。
申时行倒是先松了口气,如此这般倒也不是不好办了,至少保证了士绅的利益,阻力自然要小了太多,如果筹划好的,银行,皇上口中所说的银行开起来问题不大。
在偷偷观察皇上的申时行,心里可以翻起惊涛骇浪,皇上这段日子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一出手就如此犀利,一个银行就解决了官员俸禄问题,银钱混乱问题,宗藩问题,最终要的是国本问题,可以说一箭四雕,手段不得不说要高明的多的多。
事出反常必有妖,在他看来银行似乎并不止皇上说的这么点好处,肯定还有皇上没说的,到底是什么呢,一时间自己也找不到头绪,最重要的是皇上现在机智如妖,是他个人所为,还有身后有更厉害的参谋,如果有,这个人又是什么人呢。
不过有个关键的节点,那就是成立银行是要铸造货币的。
“皇上,不知道这货币该如何统一,成色几何?总也是要有个标准吧。”
朱翊钧还是要给申时行竖起拇指的,申时行考虑确实要多的多。
“现在我们使用的皆是银两,铜钱,咱们大明缺少银矿,铜矿,若还是用银铜银钱紧缺是必然的,这样就造成银钱越来少,钱反而越来越贵,届时有钱的人会囤积银两,造成整的帝国缺钱的情况,再者商业的繁荣势必会带来大量的交易,动辄上百万两的交易,一时半会恐怕没有那么多银钱的,最重要的携带非常不便。”
“那皇上的意思是推行纸钞?”
朱翊钧不知道用什么词形容申时行才好,真是越看越喜欢这老头了,跟这种人聊天真的是爽快。
看到皇上点头,他便说了:“皇上,恐怕不妥吧。纸钞自宋始至咱们大明,可是从来就没有成功过,前车之鉴,前车之鉴。”
既然说到发行纸币了,没有解决办法吗?肯定不会,第一古代是没有一个明确的发行货币的概念,货币的发行依据是什么呢?就拿太祖来说,滥发行纸钞,造成纸钞贬值,纸钞的金额跟实物完全不相符,民众不喜欢,不如以物易物更加直接,在者发给官员后,其本身价值完全不对等,更加造成官员的贫穷。
再一个,发行纸币是要有准备金的,目前来说,金银都可以做准备金,盐引,矿山依然可以作为准备金,有准备金后,我们就不用担心民众的担心,大家用惯了金银铜,猛然使用纸币,会不会和之前的纸钞一样,不能等同想通的财富呢。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准备充足的金银,使民众能自由兑换,让纸币产生对等的价值。
那准备金从何而来呢?呵呵,钱当然来自参股的士绅,宗藩,他们手里可握着大量的金银,国库还是有不少的金银,内务府同样钱也不少。
朱翊钧不想再这个问题上跟他们过多的讲解。他马上吩咐道:“这事你们内阁马上拟好折子递上来。下午你们再来,朕会召见户部尚书石星,工部尚书曾同书,做具体说明。朕有些乏了,你们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