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暖接着跟着队伍走，没有用上很长时间便到达西蕃的内宫。
内宫之内，装潢确比外围西蕃皇城军所把守的位置好上很多，宫墙皆杏红映灿灿。
房檐皆雕刻成羊角的模样，颇有异域情趣，如果不是等级森严，这里怕是江湖侠士最爱飞檐走壁之处。
宋暖边走边观察到，其中一个没有挂牌子的殿中站满了穿着粉色麻布衣服的年轻女子，里面像是大宫女在训话，而且看后面还在源源不断地走进新的人。
这应该就是要选秀女的人。
不过与宋暖心中想的相反，这些预备宫女在进宫之后并没有几个是被卖进来哭哭啼啼的。
能进宫做这老皇帝的最后一届秀女反而是一件大喜事。
“到了。”
这宫殿挂着“清莲宫”的字样牌匾，字体秀气，殿门紧闭。
穆尔塔出声提醒道：“清莲宫是我母亲的寝殿，进去以后不要说话，听我的。”
“好的。”
宋暖等人一只脚才刚刚踏进清莲宫，就被一个穿米黄色宫裙的宫女拦住。
穆尔塔向她打招呼。
“宁姨，好久不见。”
“十五皇子言重，皇上刚才递了帖子，一会儿下朝来看小皇子，没有什么要紧事，娘娘说了，就请回吧，宫内病气盛行，强行进去，怕是没有好结果。”
穆尔塔好歹也是个十五皇子，被一个自己母亲的宫女如此怼，宋暖有些讶异，他居然没有发威。
“实在是很要紧的事，我近年来游历各国，终于在北邕国王城附近找到一名医师，相信她定会对母亲的病逆转。”
“北邕国？”
宁姨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进屋前去禀告穆尔塔的母妃——德妃。
很长时间过去，前去传话的宁姨还是没有出来。
清莲宫的主殿中时不时地传来女人与幼童嬉笑打闹的声音。
一副天伦之乐的模样。
宋暖和穆尔塔暂时也没有办法，就只好站在宫门口等待，等待宁姨的回复。
宋暖站着腿几乎酸麻，宁姨才从宫里缓缓而出。
“娘娘说了，你回去吧，她不会见你的，感谢你的一片孝心。”
“哦？为何？”
从后方传来一声已然风烛残年的男性声音。
“参见陛下。”
宁姨与一众清莲宫宫女皆向宋暖与穆尔塔的背后行礼，宋暖对于行礼之事已经熟悉，微微躬身行礼，倒也没有出错。
穆尔塔转过身，恭下身双手抱掌前推行礼。
“参见父皇。”
“哈哈，皇儿免礼，有什么话进去说，十几年未见，皇儿似乎也没变样。”
本来穆尔塔在德妃母亲这里吃了一道闭门冷羹，此刻却因为皇帝父亲，而改变局面。
宫廷剧中，有继承权利的皇子一般都是与自己母族关系密切，母凭子贵，可在穆尔塔这里却完全地变了个样。亲皇帝，而疏母妃。
宋暖感觉，有皇帝的喜爱，却无母族背后的支持，很容易就变成一个皇权斗争中的炮灰。
引人耳目，瞒天过海，釜底抽薪。
三招便可预见穆尔塔未来的结局，宋暖不禁在心里为他点了一根蜡。
然而宋暖不知道的是，穆尔塔还有更大的阴谋隐藏在深海里，未曾露面。
他想成为的绝不是靠母族势力、在众人扶持成长的金丝雀傀儡。
穆尔塔想要的绝不止于此。
在进入清莲宫内，宋暖能感觉到，皇帝几言欲出，似乎有很多话想要对穆尔塔说，却也碍于君臣父子关系咽在肚中。
推门向前走，越过主殿的丛丛屏风，入眼便是鱼池，开着不合时季的莲花，型未变，而神已变。
穆尔塔的生身母亲——德妃本是半抱着不满五岁的小皇子在一起嬉笑玩闹，见皇帝进来，便教导小皇子不慌不忙地行礼。
“恭迎陛下。”
“恭…迎…父航…”
皇帝哈哈一笑，道：“小三十真聪慧。”
他拍了拍三十皇子的头，看向不到他腰处的萝卜头，眼神是满满的慈爱。
宋暖看着这刻的画面，居然想到了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
皇帝，她应该改口叫爸。
德妃，她改口叫妈。
这个三十皇子，如果是她和穆尔塔的孩子就好了…
宁姨就是他的奶妈……
宋暖心里想到着，左胸便不由自主地呼吸紧张，心跳加速，她低着头转过去看穆尔塔。
有夫如此，妇又何求呢？
“十五与小三十都是爱妃你悉心教导出来的，聪慧的样子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错不错，朕心甚悦。”
“这是臣妾应该做的。”
德妃心中虽有一万个不愿意，却也没那个胆子当场违反皇帝金口玉言的话。
在她进宫后，家族便日益没落，壮丁一个一个地出事，父亲的官职更是从一品直接降级成从四品，失去了权利，在官场上仅能借她在后宫的微小权利争夺浮出水面的一股劲。
穆尔塔竞选皇权一事，注定落败。
论宠爱比不过皇后，论母族比不上淑妃。
德妃只是一介宫廷权利交换的女子，她宁愿她的孩子们只是一介书生或者是纨绔什么的都好。
她千不想万不想他们展露自己的能力，无论是在治军治国方面，还是琴棋书画。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木于林，为穆尔塔。
风于西蕃，为太子、五皇子。
而陛下便为自然，给予她营养，却又操控着一切。
这样的男人，她爱！却又害怕着。
又是一番委蛇的后宫琐事，虽琐碎，但也无非就是听公公哪个贵人做了什么错事，又赏赐给哪个妃子的礼物之类的。
只是最后竟然扯到选秀三审主持权的问题，德妃本就越听越不对劲，按理说太后尚在，皇后尚在，这件事根本不需要德妃操心。
皇后年轻一些，不大懂得操办的规矩，可是她懂。
如果被其他三妃看到，怕不是又心生嫌隙怀疑她有争宠夺权之嫌，于是德妃仔细考虑倒道：“臣妾也从未办过这选秀大典，对于流程眼生的很，不如让淑妃操办，淑妃平日在后宫很是关心这些。”
淑妃是太子的母妃，由她来操办也是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