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家里特别穷,父亲刚读完研究生,却因为不是广州户口被分配到一家粮厂做仓库保管员,收入很低,工作很累,让家里苦不堪言……而我常年不断药的虚弱的身体,也使贫苦的家庭雪上加霜。
依然记得寒冬腊月的那一天,父亲凌晨三四点钟就爬了起来把我背在背上,然后给我披上全家仅有的褥子,在刺骨的北风中站立着在医院门前排队……
那个晚上,父亲水肿很厉害,听医生说绿豆糖水对这个病很有效。可是家里实在太穷了,父母唯一的一点儿工资都拿去给我治病了,于是母亲便带着我去找邻居借绿豆,但走了几家,都给别人轰了出来,毕竟平时借得太多了。最后,是楼上的杨姨给了我们一袋绿豆,还领着我们母子俩回到家里。父亲听了我们的经历后,抱着我们哭了。最后,父亲跟我们说:“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不会穷下去的。”
父亲开始运用自己的知识,白天上班,晚上就回来写书……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父亲得到了赏识。调了单位以后,父亲升官了,加了工资,日子一天天的好起来;而且,后来父亲还被调去香港,做一家公司的经理。
父亲在工作上不断取得成绩,我们的生活也因此而越来越好。谁知就在这时,母亲因为一次淋雨生病了,而且病情越来越重,每天都被疼痛折磨得不成人样。没过多久,她便离我们而去了。对此,父亲几乎崩溃了。相依为命的妻子,一起共了这么多年患难,苦完了,幸福来了,她却走了……
那段日子,父亲昏过去很多次,醒来后就抱着我哭。过了一段时间,父亲再次坚强地站起来了,他为了照顾我,毅然放弃了在香港的事业,回到了广州。
小学开学的第一天,父亲跟我讲过一句话:“华仔,你成绩好不好没关系,最关键是要做一个好人!”我也常告诫自己:不管怎么样,都要像父亲一样,做个好人!
那时我不太爱说话,老是被人欺负。有一次在学校踢毽子的时候被我们班的一个很霸道的同学打了,父亲带着我冒着大雨来到那个同学家,指着那个同学的父亲说:“以后你儿子再敢欺负我儿子,我跟你们没完!”虽然那同学的父亲很强壮,我的父亲显得很矮小,但我觉得父亲更威武!在父亲身边,我真的很安全,什么都不怕。
回家后,父亲跟我说:“你是一个男子汉!你不能去欺负别人,更不能被别人欺负!以后你还要保护你的家里人呢!”从那时候起,我不再被别人欺负了。在学习上,父亲对我的期望一直很大,但从来不给我压力。我也一直没让他失望,重点小学,重点初中,重点高中,这一路我都顺利地走了过来。然而高考,我失手了。一直朝着重点大学的目标奋进的我,竟然只考了一个大专。我觉得很羞愧,我对不起父亲,我让他失望了!
在消沉了几天后,我鼓起了勇气跟父亲说了一句:“爸爸,对不起……”说完眼泪就掉了下来,我真的好惭愧。父亲什么也没说,只是拉我进了房间,从他一直锁着的抽屉里拿出很厚的几本笔记本递给我。
我一页一页地看着。原来从我出生到现在,他一直在写关于我的日记,这一行行字,记载着一个儿子的成长和一个父亲沉甸甸的爱。
父亲拿来毛巾擦干我的眼泪,对我说:“儿子,爸爸给你看这些,是想告诉你,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是我的儿子,你没有让爸爸失望。因为爸爸最大的希望是看着你健康的成长,看着你成为一个好人,看着你开心,就够了。考得怎么样,别去想它了,爸爸不在乎,真的不在乎……”
后来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我也习惯了遇到什么问题都靠自己去解决。父亲每次打电话来,我总是报喜不报忧,因为我不想让他担心。随着自己生活烦恼的增多,我对父亲的留意也渐渐少了。直到去年的夏天,接到父亲的一个电话。
那天是很平常的一天,我照常下班回来,回到自己一个人住的屋子,我正准备打开电脑时,电话铃声响了,是父亲的电话。刚开始,还是那些熟悉的问候和叮嘱,我也照常心不在焉地问答着。过了一会儿,父亲支支吾吾了起来,我感觉有点儿不对了。
“华仔,你这两个星期有时间吗?”“你先说什么事情吧,爸,应该有!”“哦……忙就算了……也没有什么事情。”“说吧,什么事情?”“我想……你陪我去做一个体检。”我的脑子轰一下就蒙了。
“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了?”“也没什么,最近肚子很痛,没有什么事情的,你别瞎担心。”“我马上给你约医生,你在家,我马上回来!”
我真的好害怕。我马上找了一个熟识的医生,约了第二天给父亲做体检。全身体检结果出来,父亲的身体并没什么大碍,只是人年纪大了,有些零件出了点儿小问题。回到家以后,父亲看见我回来了,显得很高兴。
那天晚上,我跟父亲聊了很久,跟他说我的事业,我的爱情……在灯光下,我看到父亲真的老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白头发渐渐爬到了他的头上,皱纹一条条肆无忌惮地延伸着。曾经很有神的眼睛,也少了几分锐气,多了几分慈爱;就连儿时我最眷恋的认为永远很直的背,竟也有点儿驼了!
我的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父亲笑道:“怎么这孩子这么大了,还哭,还男子汉呢!”我抱着我的父亲,我好想跟他说:“在你面前,我永远是你的小孩!”
爸爸,对不起!
我一页一页地看着。原来从我出生到现在,他一直在写关于我的日记,这一行行宇,记载着一个儿手的成长和一个父素沉甸甸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