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风中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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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初雪

那夜何瑞的故事讲完,成功将朱力枫的心思钓了一部分出来,只是此后朱力枫并无特别的表示,何瑞只得作罢,再接再厉。下铲不够深,隐约见着泥土湿润,有水迹,但还未见水流,要继续挖。朱力枫就藏在那水流里,她要把他彻底挖出来。在别事上,何瑞是一碰到困难就缩,而在感情里,只要给她机会,她便一条道走到黑,走到黑透黑透的,如果运气不济多半是个半生悲剧。

转眼间,深冬来临。

一阵风起,树叶沙沙作响。如果下雪也有声音,是否有谁听得见?这年冬,临城漫天大雪。在何瑞的记忆里,好像没有哪一年的雪飘得这么诗情画意。那日,初雪,朱力枫和何瑞在一起。

那天中午何瑞接到母亲电话,提醒她今日有雪,下班路上注意安全,顺带着督促她积极勤快行动起来。何瑞应付着,知道母亲的后半句才是重点。下午得空聊天,刚想也如此提醒朱力枫一番,倒没料到朱力枫先是开了口。

“今天会下雪。”QQ窗口跳动着。白天都在办公室时,他们多半用QQ,晚上或外出用微信。

“嗯,你也知道了。”何瑞回道。

“今天是初雪。”朱力枫说。

初雪——这不是韩剧里的桥段用词嘛!何瑞并不是韩剧迷,闲来无事时韩剧日剧泰剧美剧国产剧都会找几部热门的来看看,印象当中很多韩剧里头都有下雪的桥段,在雪花飞舞的世界里,欧巴系着围巾,女主披着大衣,俊男靓女肩并肩走着,好像是一场纪念初雪的仪式似的。

朱力枫提到“初雪”这个词,何瑞有些惊讶了。纵然多情深情,何瑞这样在感情里细线条的女人都不曾在意“初雪”的概念,朱力枫一个男人却是留意这样的日子,这是情感多么细腻的男人。大部分男人能记得某某纪念日,不需要提醒,就已经算是有些情趣了。

“初雪要在一起的。晚上我们约会吧,去吃烤肉。”朱力枫接着说道。

烤五花是何瑞的最爱。

朱力枫下班后过来,雪花已经在飞舞。烤肉店在路口不远处的二楼,两人拾级而上,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朱力枫取了四五盘肉来。这里是自助烤点,随便吃,知道何瑞爱吃肉,所以朱力枫索性多拿了些,这是把她当成猪的节奏了。

朱力枫也是狼吞虎咽,用生菜卷着几片肉一边不停地往嘴巴里塞,一边呼哧呼哧吐着热气说好吃好吃。与初见时的模样已然大不同。第一次聚餐吃饭,包括那次爬山聚餐,还有他俩第一次单约吃饭,朱力枫都是斯斯文文,哪里有今天这般乡野汉子之态?何瑞心里安慰,知道这是他们熟识的缘故。何瑞吃得不多,顾不上吃。她要看他,要偷偷地拍他。坐在对面的他,比她最爱的五花吸引她。

窗外的雪势渐大,下得很密。两人吃罢走出餐厅,雪花大朵大朵的飘,都没带伞,朱力枫揽过何瑞的肩膀一起走进了雪的世界。这是朱力枫第一次主动的在街上扶过何瑞的肩膀,何瑞的小心脏很不争气的多跳了几拍。

在十字路口,斑马线前,朱力枫转头望着何瑞说:“以后初雪我们也要在一起,你看,我们一起白了头了。”

“嗯,我们一起白头吧,朱先生!我们一起走到白头!”何瑞娇羞地垂下眼睑,心里却是这样呼喊着。

古人有“白头之约”,这初雪夜,朱力枫对着何瑞也是订了“白头之约”。

然而,他们只是顶着片片雪花穿过人群走到了对面的两岸咖啡。在窗边的老位置,看看雪花聊聊天。

窗下的人都是如蚁的,活动和聚散,却是有因有果,有始有终。他们是楼下如蚁的人群中心醉神迷的两个,从第一眼见,彼此望过去的眼睛里都是满满的欣赏,“我不仅喜欢你外表的干净跟随和,更爱着你内在的善良与明媚”。欣赏正是爱的开始,不是吗?虽是前途莫测,却有了几分同心,是世间难得。

谁说这遇见不是缘?

此情此景,又好似很多话没有办法说出口。何瑞的嘴巴讲话是永远没有双手打字来得利索和坚决的,会结巴,会脸红,三分钟打不出一个响屁来,她骨子里并不是那种彪悍的女子。所以两个人虽面对面坐着,却只是抿着嘴笑,拿出手机来发微信了。

晚些时候,咖啡厅顶上的灯灭了,桌上点了蜡烛,烛光摇摇曳曳,两人的脸忽明忽暗。

即便只是坐在他的对面,何瑞也那么想念他,她不知道这份感情要如何才能表达出十分之一。

唱歌那晚,坐在朱力枫身边的何瑞的心脏都快跳出胸口。她知道她停不下来了,也不想停,也没有看出来朱力枫要停。朱力枫确实走得慢,但有什么不对呢?比起现在这个社会见第一回就毛手毛脚、接触三五次就说不合适然后换下一个的快餐式爱情(很多压根就不算得什么爱情)好实在太多倍。慢意味着多花时间去了解,去确认对方以及自己的心意,去打造更牢固的情感地基,好为彼此负责。这些年看上去何瑞对男人的心似是淡了,其实却是更严格,是有点真心难遇也难付的苦衷。

两人用微信热火朝天地聊,期间朱力枫还拿过何瑞的手机解锁何瑞的密码,不知道是他聪明,还是何瑞的密码实在好猜,居然被朱力枫轻轻松松给猜对了。

九点半从咖啡厅出来,朱力枫的车已经完全被雪覆盖,外面看不见车里,车里看不见外面。朱力枫终于没有同往常一样马上送何瑞回去,而是把何瑞从副驾驶拉到身前,附身亲吻了何瑞。俩人又从前座换到后排,一遍一遍…

何瑞每每想起那晚,总觉两个都是神奇的人。一个都不知道开暖气,一个脱到只有三点都不知道冷!朱力枫全身上下从头到尾整整齐齐一片不少,何瑞不知不觉被朱力枫扯到只剩下内衣。哦,还剩一双袜子。

那个大雪夜,在没有暖气的铁盒子里,何瑞和朱力枫缠绵了好久,第二天却完全没事,连个喷嚏都没有打过。

良久,穿戴整齐,朱力枫送何瑞回来,他回了自己家。

朱力枫没有送何瑞上楼,没有提出来上去坐坐;何瑞也没有提,微笑着摆摆手,独自回了屋。

他们俩,毕竟都不是彪悍的人。

人的心里都该有一条顺其自然的信念,是可以以不变应万变。凡事不可强求,是自有定数的天理,但做人也应有努力的道理。何瑞做七分留三分,一则给自己留些尊严,二则给朱力枫留些体面。

不过何瑞推测,时机已经成熟,她的铁锹之下,隐约可闻潺潺的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