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三年前和张铭分手,何瑞再也没有谈过恋爱。仿佛一个武林高人遇到了强悍的对手,被打成重伤,耗光了体内真气,必须得躲进某座深山老林里闭关养伤,只是久久没能复原。其实在母亲的催逼下,这三年来何瑞也曾重返江湖走马观花。却没料想过,遇到一个会动心的人原来是这么的难!感觉年轻时随手一抓一大把的男人们都躲藏起来了,过了三十岁再难看见一个可心的人。当年几个男人为着何瑞差点打起来的场面成了区分何瑞年轻与否的特殊事件了。
“也许是我爱无能了吧。”何瑞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在心头喟叹,呆呆地仰望着天花板,举起自己的右手细细打量。没有开灯,窗帘被拉上了,屋里渐暗,路灯和着月色透过厚厚的月白色的窗帘钻了进来,总算还能看得清自己的五指。那是一双修长的手,手背上能清晰地看见经脉和指骨。这双好看的手上,也曾经戴过漂亮的戒指。
那枚钻戒是张铭为她做过的最浪漫的事。一日何瑞和张铭逛商场,在琳琅满目的柜台里唯独看中了一枚半磨砂半抛光交缠的指环,中间嵌有一颗钻石,钻石很闪,款式简洁大方。只是看了看价钱,何瑞又轻轻地放下了。其实也不算太贵,但何瑞心疼张铭的口袋。不料几日后,有一天半夜睡得迷迷糊糊间,好似手上有些异样,张铭握着她的手摩挲着。何瑞也朝自己那只异样的手摸去,瞬间一个惊醒,忙抬起头看去,却是一枚明晃晃的戒指套在手上,正是那枚在商场看中的钻戒,夜色中的张铭脸对着她,温柔的笑。
后来,后来怎么一切就变了呢?
五年前她无意中将摘下来的钻戒和一只空牛奶袋子误当成垃圾随手丢进了垃圾桶,事后她跑去楼下翻了半天,哪里能找到呢!等她想起时,已经是第二天了,垃圾桶里早已经换了一批新垃圾。她和张铭的缘分也许那时就已经注定了的。
此刻这只手显得有些单调,少了一样重要的装饰品。
“要是能自己买就好了。”何瑞对着空气瘪了瘪嘴。
除了装饰性的银戒指,何瑞是不会自己给自己买钻戒的,戒指好像生来就该是男人表达爱情的信物,至少何瑞这么坚持认为。
“瑞子出来吃饭了,饭给你热好了,吃饱了再说。”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是她的父亲何常义。她的父亲性子软糯,给她那强势的母亲当了一辈子的软柿子。
祖父是个厉害人物,年轻时是参了军,做了军官的,国民军。祖父年轻时的军官照,脸颊透着微微的粉,像打了腮红一般,军装笔挺,浓眉虎目,比历史书上周总理的那张年轻照还要好看。后来国军溃败,撤去台湾,祖父不舍尚在老家的亲人,半途当了逃兵,拎着一只牛皮箱潜回了家,并且安然地躲过了那个特殊时期,这是个奇迹。她倒忘记问父亲这段历史的缘故了。何瑞记事起,爷爷就已经老了。虽然是个老人,每日拄着拐棍,那嗓门也是能掀开房顶的,何其威严。然虎父犬子,大概说的就是自己的爹了。
何父年轻时有时候还会与何母争辩上几句,可是往往争吵的后果是引发更大的战争,闹得不可开交,三天两头地闹腾着离婚离婚,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何父后来便越来越沉默,索性不做声,他想等她嚷嚷累了总消停了。所以家中无论发生何事,何父既不帮腔,也不出声劝解,任凭母女两个吵闹,他只管躲在书房里清静,听得外面战火停歇方才出来,看看有没有他可以做的事情,比如今天,女儿是还没有吃晚饭的。他们吃得早,给女儿留了一口。
何父看了看依然坐在沙发里的何母,见她脸上残留着愠色,不敢多话,只恐引火烧身,小心翼翼地走进厨房,热好饭方才去唤女儿出来吃。女儿三十多了,对象的事一直没有音讯,作为父亲他自然也是着急的,但是他这个女儿和她的妈妈一样,是头犟驴子。牛不喝水强按头是没有用的,只能随她自己去了。这一点,何父比何母看得通透得多。
何瑞小时候是盼望着父母离婚的。一开始何瑞是害怕地缩在一旁,大一点是劝,再大一点就是冷漠以对,即便父母之间打死人,何瑞也是不关心的,她真希望他们离婚,而自己是个孤儿,那她就解脱了。这样的想法贯穿了何瑞整个青少年时期,她是个在孤独和对母亲以及父母争吵的仇恨中长大的孩子。
何瑞直起身,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打开房门走了出去,逛了一天能不饿吗?
“我刚听你表哥说他整了一个什么相亲群,你进去看看。”何母调整了下鼻息,再次开口道。
何瑞有些错愕,抬起头看了一眼她母亲。何瑞很少仔细看母亲的脸,这一瞧却是有些惊讶的发现,母亲是真的老了,头发白了一半,触目惊心,难怪母亲每隔一阵都要去染一次头发,尽管她年龄并不算老。母亲眉眼处的皱纹令何瑞心头略过一些不忍,母亲毕竟也是为了她好。
“知道了。”
“你别知道了知道了,回头我问陈建你到底加了没有!自己的事自己都不上心!张铭女儿都生了,你还等什么?!”
何瑞心里一阵刺痛,刺痛她的不知道是张铭生女还是母亲的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