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诗人博尔赫斯这样写过:“我一连好几天没有找到水,毒辣的太阳,干渴和对干渴的恐惧使日子长得难以忍受。”
何瑞正是日复一日处于这种“干渴的恐惧”之中时终于得遇朱力枫,以为到底精诚所至迎来了命运的恩赐,不料却是个大乌龙。想起闺蜜周璐孕期,人人都说是个儿子,就连医生的话里话外也能听出来是个男孩,生出来却是个女娃。要是从前的重男轻女的乡下婆婆,可让她如何接受?
那天中午何瑞从朱力枫身旁匆匆离开,没有回头,不敢回头。佯装骄傲的无谓的洒脱地离开,其实一颗心早就在看见他们的那一瞬间就碎在了当场,坐在他单位食堂餐桌旁的何瑞在座位上颤抖了很久。
朱力枫送走妻女追上何瑞。一路沉默,何瑞什么都没问,朱力枫什么都没说,除了“对不起”,何瑞知道这一声对不起是为了什么。
何瑞依然很没骨气地选择了谅解,她想人都有苦衷。她有她的苦衷,朱力枫有朱力枫的苦衷,朱力枫的苦衷只是从他的字里行间窥见一斑,若要有人成心去演,这得戒备心多重的人才能有所警觉?可不是也怕警觉过头杯弓蛇影了么?
一个正直善良富有责任感的人,这样的人如果很爱一个人并且过得很快乐,他是绝不可能再去爱别人了。
在何瑞心里,朱力枫正是这样的人。无论发生过什么,似乎都很难改变最初的印象。是不是有那么点见了棺材也不落泪的感觉?
朱力枫的丈母娘大闹过何家之后,朱力枫沉寂了一段时间,何瑞也不言不语,两人连个“分手”都没有说。朱力枫是没有脸来说的,何瑞是茫然不知从何说起的。
最终选择了家庭责任的朱力枫看上去依然不快乐。数年如一日的生活状态和各种缺失,婚姻已经变成一潭死水了么?一日深夜,何瑞却是接到了朱力枫的电话,明显是喝多了酒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哭音跟何瑞唠叨着从前和现在没有何瑞的苦,和清醒时状若两人。说他亦是无可奈何的痛,又恍若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发生过的事情,只一遍一遍絮叨:“你跟我走!五十年,你跟我走。”
9012年了,怎么还会有这样纠结的事情?要么离婚,要么好生度日。没有离婚,究竟是不肯离还是没法好好离?但总要那头理干净了再出来找别人谈感情。
何瑞握着电话的手颤抖着,眼眶里无声地淌着泪。
朱力枫说他出不来了,再也无法从有何瑞的世界里出来。
凡事皆有可能,因而谁也不能百分百断定朱力枫的举动到底是因为出于真心的爱着何瑞,还是因瞧着何瑞是个耳根子软的主因而使用的计策?酒后吐真言,也有可能利用“酒后吐真言”。
第二日朱力枫的手机短信也一条条的发来,没有微信就发手机短信,说要等给何瑞过生日,生日和纪念日是一定要过的。生日不远了,纪念日则是在九月,莫非又要拉扯到秋天?过完秋天是不是要一起过圣诞和情人节?
总也没个完。
上天入地下海,朱力枫没有办法离婚,却是有办法把何瑞抓回来!
日复一日对“干渴的恐惧”没有击败何瑞,但日复一日从清晨到日暮到夜晚的情感渗透,朱力枫和朱力枫给予的一切犹如汪洋大海一般终于将何瑞整个吞没了。悬崖火坑一起跳吧!这个剧本,用“爱”和快乐写了近两年。面对这样执着甚至被双方父母发现都不肯弃剧的朱力枫,何瑞彻底投降了。
五十年,朱先生!
“不,就陪我过完今年的生日吧,快到了,就当是画个句号吧。”何瑞说。
这一年何瑞的生日算起来有三个,农历两个,阳历一个,真是天时地利,加上朱力枫力说的“生日要一起过”,那便是“人和”也是齐了。
何瑞明白,那头是受了很大的委屈的,不管怎样,朱力枫没有了结婚姻就出走,是背叛了家庭的事实,何瑞自始至终没有想过使用什么招数哪怕只是简单的言语劝解,让朱力枫去离婚而后娶了自己。她当然是想和朱力枫在一起的,爱难道不是想朝夕相对与之偕老么?然而她晚到了十来年,她没有办法让自己变成一个心机深脸皮厚的女人,为达目的不折手段,诱使那个男人弃了糟糠娶自己。
基于爱的本能,何瑞想和朱力枫在一起,但何瑞并没有想过破坏他的家庭和感情。好歹也是个读书人,懂得“礼义廉耻”四个字。何瑞决定就依了朱力枫,只最后一次过个生日,给他一个过渡,给自己一个台阶,也算是给自己的感情画上一个句号。切断感情不是切菜,“感情像个闹钟按一下就停”那是唱歌。
《西游记》第十二集银角怪站在高处举着他的宝物紫金红葫芦朝着孙悟空喊道:“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孙悟空回:“你孙爷爷在此。”结果被收进去了。出来后孙悟空把银角怪一顿胖揍。
如果说真爱一定要用坐过山车才能证明,何瑞的爱一定不是“真”的。只是想一想都觉得那感觉实在是糟糕,那些个兜兜转转的车道那么长,小心脏受不了。可是何瑞与朱力枫在一起的时光就是坐了一趟过山车。
南京前后朱力枫言行的强烈反差带给何瑞的迷茫、愤怒因着爱、体谅包容和一颗依旧努力去成全的心暂时被收进了银角怪的红葫芦。是的,暂时息怒,那怒火其实是暂时地蛰伏在何瑞的伤口。
倘若画个圆点句号,何瑞那些个心火大约如同从前,仍旧慢慢的慢慢的,在银角怪的红葫芦里溶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