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在“北满铁路哈尔滨铁道工厂”的东大墙之外,“三十六棚”的一处“拉合瓣儿房”里,传出了解耀先那朗朗诵读《道德真经》极富磁性的男中音。这座“拉合瓣儿房”就是“北满铁路哈尔滨铁道工厂”著名的“工人夜校”。过了二月二,工友们期盼已久之下,“工人夜校”终于开学了。“工人夜校”内弥漫着呛人的旱烟味儿,黑压压坐满了“北满铁路哈尔滨铁道工厂”的工友。
解耀先早就习惯了这种味道,孜孜不倦的给工友们解释这段话的意思:“老子这段话的意思是说,聪明人听了道的道理,就会在平常按道的道理去做;一般人听了道的道理,是不会完全相信的;笨蛋听了道的道理,会哈哈大笑。各位叔叔大爷猜一猜,这是为啥?……”
解耀先这几天的心情很不错。前些日子,解耀先在圣母帡幪教堂后院的“老毛子”墓地,和窃取《富士山の雪》作战计划的国际间谍、情报掮客奥古斯特·冯·霍夫曼同心协力,奋力冲杀,又在军统滨江组内线,代号“巴德”的市立医院霍锡强霍博士的学生鲍力安鲍大夫的接应下,侥幸突出重围。霍夫曼虽然自己顾自己跑了,但是霍夫曼边跑边桀桀怪笑着大喊道:“大妖先生,看在你救了我的份儿上,你想要的东西我给你打个对折!你准备好了五千美金或者是二十根‘大黄鱼’,就在《大北新报》上登个寻人广告,我一定给你留着!……”
都是聪明人,就是好办事!不管别人听没听懂,反正霍夫曼这话解耀先那是听懂了!霍夫曼的话中有话,叫解耀先“大妖先生”,那是让解耀先用“姚先生”署名,在《大北新报》上刊登寻人启事,那《富士山の雪》作战计划大概率已经是解耀先的囊中之物了。只不过霍夫曼开口要的五千美金或者是二十根“大黄鱼”却不是好办的事儿。向军统滨江组组长“白狐”毛大明要?这么大的一笔钱,别说“白狐”没有,就算是“白狐”有现成的,也一定刨根儿问底儿的问个没完没了。按照军统的纪律,“白狐”是没有权力知道解耀先来哈尔滨所执行的任务详细内容的。“白狐”猜归“白狐”猜,猜中了是“白狐”的本事。问,是绝对不可以的,解耀先也没有权力告诉“白狐”。钱?这可有点难了。
幸亏解耀先的脑子快,实在没有别的辙了,只能请求“白狐”给军统戴老板拍急电,让戴老板把这些钱送来。那“白狐”不敢不发电报,还不敢问解耀先要这么多的钱干什么。
果然不出解耀先所料,戴老板也不笨,派人来给解耀先送钱,那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巧的是军统滨江组刚刚抢劫了小日本鬼子的“横滨银行”,一时之间,军统滨江组之富裕,总部看着眼睛都放绿光。戴老板立刻来了一招“乾坤大挪移”,掐着“白狐”的脖子让他出血。
解耀先拿着戴老板的复电,望着“白狐”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心中不由得一阵幸灾乐祸,暗暗发笑:“嘿嘿……乖乖隆嘚咚,猪油炒大葱!戴老板这都亲自下令了,白毛老狐狸问又不敢问,掏钱肉又疼,老子还可以不领他的情。瞅白毛老狐狸愁的这副熊色吧!……”
一想到戴老板掐着“白狐”的脖子让他给自己筹集巨款,解耀先的心情能不好吗?手中有了钱,解耀先就在《大北新报》上刊登了寻人启事,就等霍夫曼回复了。
解耀先的确有当老师的天赋,《道德真经》这么枯燥的经典文章让大字不识一筐的工友们去学,很难调动起工友们学习的积极性来。可解耀先偏偏不拘一格,用大白话把《道德真经》中的道理讲给工友们听的同时,还独出心裁的和工友们开展互动。
哈尔滨有句俗话,叫做“中国话不能细琢磨”。解耀先请各位工友们猜一猜,是为了什么之后,他本以为工友们会哈哈大笑一阵。谁知道他问完之后,整个“工人夜校”里鸦雀无声。半晌,一个叫蔡满囤的工友说道:“我说先生,你这话问的就有点不厚道了。我们这帮人扯犊子一个顶仨,可要是问起老子的‘道’来,就没那个道行了!先生明知道我们不懂,可我们要是跟着傻十三咧趄的哈哈一笑,不就成了一群笨蛋了嘛!……”
这一下,“工人夜校”里哄堂大笑,笑声差一点把拉合瓣儿的屋顶掀翻。解耀先绝没有暗讽谁是“笨蛋”的意思,他只想逗工友们开心一笑,增强学习《道德真经》的兴趣。没想到工友们是这么理解这句话的,解耀先未免有些尴尬,像傻柱子似的傻笑着呆在那里。
“北满铁路哈尔滨铁道工厂”工友们的心眼最实在。你对他诚心诚意,他乐得把心掏给你。解耀先是工友们读书认字儿的老师,也是工友们心目中的“圣人”,他们喜欢他,尊敬他,越来越信任他。一个叫门友财的工友待大家笑声变得稀稀拉拉的了,说道:“我说蔡满囤,你嘚儿的喝的说啥呢?你脑瓜子让门弓子抽了咋的?嘴上咋没把门的?你觉得你是谁呀,虎了吧唧的也敢让战先生下不来台!……”
另一个叫张二邋遢的工友接过话来说道:“就是!就是!你说蔡满囤你咋那么没良心呢?你忘了咋的?头些日子,你病在床上的老娘老长时间没见过荤腥了,就想吃鱼。可你小子不仅没钱买鱼孝敬你老娘,还怕冷,不敢效那战先生讲的《二十四孝》的故事,也去‘卧冰求鲤’。要不是战先生跑江边上花两块多钱买了一条大鲤拐子,你老娘能吃上鱼?你咋啥也不是那伙儿的呢?还不知道啥是‘道’,‘孝道’知道不?‘孝道’就是‘道’!……”
工友们立刻纷纷鼓掌,给张二邋遢鼓起掌来。解耀先正想解释句话,可王国志拍完了巴掌,抹搭了蔡满囤一眼,抢着不满的说道:“可不咋的!‘老叔’早就给咱们定下了‘工人夜校’上学的规矩。叫咱们在咱们先生上课前儿守规矩,轻易别打断先生讲课,有不懂的地方可以举手提问。可蔡满囤你可倒好,不仅不守规矩,还埋怨先生糟践你是笨蛋!……”
听了王国志的话,工友们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这一下,蔡满囤被工友们数落的干嘎吧嘴说不出话来,脸憋得真的就像紫茄子色了。
索三儿两只手抄在袖子中,站了起来说道:“张二邋遢话糙理不糙,为人不应该忘本!先生不是教给过咱们嘛‘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我说蔡满囤,你娘是你娘,可不是先生的娘!先生花钱买鱼给你娘吃,那是大美是大善,你可不能对先生不敬!……”
见蔡满囤下不来台,一副无地自容的样子。“老叔”吕振国笑吟吟的站了起来,把烟袋锅子在鞋底上磕了磕,大声说道:“大家伙静一静,静一静!听我老汉说几句!……”